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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羽繼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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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百七十八 章 澡豆為飯

  聽一聽,豪氣沖云霄;看一看,一浪百丈高,彩虹半山腰。心中一喜上眉梢,興奮激動在燃燒;嘆一聲,新鮮又刺激,喊泉真是妙。

  摸出了門道的子翃扯著嗓子喊著,噴泉時高時低,玩得不亦樂乎。

  采蓮從旁提醒道:“公子,在這里,你可以盡情吶喊來釋放內心的壓力,忘卻憂愁與煩惱,并將它們化為沖天水浪。不過,可莫要忘了正事,記得要把水塔中的貯水槽給裝滿喲,呵呵。”

  “好嘞,沒問題!”子翃爽快地應了一聲,轉過頭認真地說道,“我一個人可不行啊,還得靠大家一起來,眾人拾柴火焰高嘛!”

  “算你識趣!”黎詩撅起嘴巴說道,“不行了就趕緊讓開,讓我們也來試試!”其余人也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子翃見狀,便知趣地退至一旁,說道:“你們來,你們來!喊了半天,嗓子都快喊啞了!”

  歐也和盧東搶著上前,兩人忽然一回頭,發現高雅郭正虎著臉瞧著他倆。歐也眸子一轉,瞥了一眼左右的黎詩和崔玲柔,連忙笑著對高雅郭說道:“師姐,請——”

  “這還差不多。”高雅郭粲然一笑,沖著黎詩和崔玲柔各使了個眼色。黎詩說道:“不如就請崔姑娘先吧!”

  高雅郭微微頷首:“也好。”

  崔玲柔聞言,向高雅郭和黎詩點了點頭,徑直走上前去,長長吸了一口氣,而后張大嘴巴對著號角口大聲吶喊:“啊——”聲音透著一股韌性與穿透力,竟然聲振林野。但見一道山泉噴涌而出,激射至半空,落下時若虹橋水簾,拋灑進了水塔中。

  眾人見狀,喜形于色,雀躍歡呼。

  “子翃師兄,崔姑娘比你強啊!”黎詩詼諧地說道。

  子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那,那是自然……”

  忠堯在一旁靜悄悄地思索著什么,不經意間一轉頭,忽然發現采蓮正面含微笑、凝視著自己,不禁報以微笑。忠堯左思右想,總覺得這喊泉不會只是往池子里注水那么簡單,它一定有存在的道理。

  有些人有高超的易容術,甚至外形也可以打扮得差不多,但是聲音卻是最難模仿的,一開口便容易露餡兒,小聲說話時還能刻意模仿,至于這不加掩飾的吶喊,更容易暴露其本質吧。

  且說文傕去了茅舍,一進去便把門從里面牢牢閂(shuān)上,然后找了個角落,心中默念著:“九陽神功!九陽神功!九陽神功……”

  他滿懷興奮與激動,還有一絲忐忑,用微微顫抖的手從懷中掏出那本泛黃的“武功秘籍”,小心翼翼捧了出來,但見封皮上缺了一角,只有“九陽神”三個字。

  文傕不由一陣驚喜,忐忑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是九陽神功么?”于是急忙翻開第一頁看了起來。一行字映入眼簾:九陽神山在何方?世人皆不知也。有謂之山東者,有謂之吳越者……

  原來,這是一本地理志。

  “九、九陽神山?不是九陽神功?!”文傕大失所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頓時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心情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怎么會是九陽神山呢,怎么會是九陽神山呢?為什么不是九陽神功啊?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就不能有點奇遇么?唉——”文傕長吁短嘆,唉聲嘆氣,只覺得腦子“嗡”地一聲變得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嘆了多少回。

  惆悵間,他忽覺腹中有不適,捂著肚子左右環顧,這才想起來自己來此間的目的,口中喃喃道:“哎喲,我是來如廁的……”

  茅舍左邊角落中有一便溺之器“木馬子”,或曰“馬子桶”,他趕緊過去解了手,腹中頓覺舒爽了許多。

  歐陽修曾在《歸田錄》卷二中寫道“燕王(元儼),好坐木馬子,坐則不下。”

  一千多年以后,今人亦有不少人“好坐馬桶,坐則不下”,手里還拿著個手機看啊看啊,唉,都是手機惹得禍啊!

  不過,“木馬子”一詞若是用于軍備中,它則是另一層含義,即軍中防御用具。上面施一橫木,下置三足或四足,高三尺,長六尺,縱橫布置營陣之外,以阻敵騎。皮竹笆,兩邊以木馬子倚定,開箭窗,亦可以向外射箭。故此,有時為了區分用途,茅廁中的木馬子又被稱為木馬桶,簡稱“馬桶”。

  卻說這文傕如了廁,見一幾案上放著金澡盤,里面盛著清水;旁有兩個琉璃碗,里面放著澡豆和清水,另有一個朱漆木箱中盛放著很多干棗,不禁嘆道:“這茅廁不錯啊,還有果品擺設,這金澡盤中的水想來就是洗手之用的了,我先洗洗手,再順便吃些干棗。”言畢,文傕將手洗凈,揀了一顆干棗嘗了嘗,覺得味道還不錯,又連吃了好幾顆。

  文傕吃著干棗,目光落在澡豆和琉璃碗上,心中納悶:“這又是干嘛的呢?不會是喝的吧?方才如廁很用力,出了一身汗,失了水分,正好有些口干舌燥,想來一定是什么美味的湯汁玉液,且待我來品嘗品嘗。”

  思慮至此,他便取了一琉璃碗中的澡豆,放入另一碗清水中,然而端起碗來,一口氣“咕嚕咕嚕”喝了個底朝天,末了還不忘咂咂嘴,抹抹嘴巴,發出一聲愜意而滿足的長嘆:“啊——”

  接著,打開門,準備原路而返。他前腳剛一踏出門,忽然回過頭去瞥了一眼漆箱中的干棗,略微停頓了一下,又折回去多拿了好些干棗,一邊拿一邊欣然自語道:“多拿幾個,回去給師兄師姐們每人都嘗上一嘗!”

  出了茅舍,及至喊泉處,文傕捧著一把干棗,大聲說道:“師兄、師姐!你們喊了半天,都累了,來,先吃點紅棗!換我來玩玩這喊泉吧!”

  高雅郭驚奇地問道:“你哪兒來的這么多干棗啊?”

  忠堯忽然發現采蓮的神情有些怪異,也瞪大了眼睛望著文傕。

  文傕輕描淡寫地說道:“就在如廁的地方拿的呀!”

  “茅廁?!”高雅郭、黎詩與崔玲柔三人齊聲驚呼。

  “對啊!怎么了?那里有好多呢,不夠還可以回去再拿!”文傕理直氣壯地說道。

  忠堯笑而不語,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采蓮忍不住噗嗤一聲,掩面而笑,眾人也皆大笑起來。

  文傕急了,一臉茫然,左右掃視,不解地問道:“你們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嗎?”語氣中透露出一種不滿。

  那苗條纖瘦的采蓮上前一步,淡淡地說道:“你可知何為‘澡豆為飯’?”

  “什么?澡豆還能當飯吃?”文傕一臉疑惑,一本正經地駁斥道,“你蒙我呢!”

  采蓮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似一圈漣漪蕩漾開來:“晉時,瑯琊王氏有一風云人物名曰王敦。王敦年輕時相貌俊秀,生性灑脫,精通《左氏春秋》,尤喜清談,娶晉武帝司馬炎之愛女襄城公主為妻。

  與公主成親后不久,王敦有一次在公主府中如廁,看到漆箱里盛著很多干棗,以為是擺設的果品,就順手拿起來就吃了個精光。殊不知,那是用來如廁時塞鼻孔、防臭味的。”

  “啊?那些干棗是別人塞過鼻孔的?”文傕一下愣在原地,驚愕不已,手中的干棗也掉落一地,“我把別人的鼻涕也吃下去了?”

  “你不會像王敦一樣,把琉璃碗中的清水和著澡豆也一起喝了吧?”采蓮又問。

  文傕一下徹底懵了,點點頭:“喝了!”頓了頓,突然用一種近似凄厲的聲音哭嚎:“哎呀!那個是澡豆啊?我以為是……”

  “你以為是什么?干糧?”采蓮笑得花枝亂顫,反問道。

  高雅郭、黎詩、崔玲柔三人掩口而笑,其余人則捧腹不已,笑得前仰后合。

  忠堯微笑著說道:“師弟,澡豆是洗手的。唉,你這樣,還真是‘澡豆為飯’啊!”

  “什么意思?”文傕急切地問道。

  “這還不懂?”子翃性情爽直,哈哈大笑道,“‘澡豆為飯’就是形容一個人沒見過世面的窘態啊!”

  文傕癟癟嘴,不服氣地說道:“人家小時候家中貧苦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搶,莫欺少年窮!我雖然沒見過‘那些’世面,但王敦這個人我還是知道一些的!他曾經差點殺了王羲之,多虧王羲之聰明才逃過一劫!”

  “確有此事,看來你私下里讀書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不錯,有些長進。”忠堯贊道。

  得了贊許的文傕不由分說,開始炫耀自己學識的長進,講起王羲之死里逃生的經過:“王右軍王羲之年不足十歲之時,大將軍王敦甚愛之,常常將其安排在自己大帳中睡覺。有一次,王敦先出大帳,王羲之猶未起床。須臾,錢鳳入,摒退左右密謀論事,言逆節叛亂之謀,卻忘了王羲之還在帳中睡覺。

  王羲之醒來,既聞所論,知道無法活命了,乃剔吐,以口水污頭面及被褥,佯裝熟眠。王敦論事造半,方憶起王羲之尚在帳中,彼此十分驚慌,曰:‘不得不除之。’及開帳,乃見吐唾從橫,相信他是真的睡得很熟,什么也沒聽到,王羲之這才得以保全性命。時人皆稱其有智謀。”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好了,好了,相信你是認真苦讀了。”忠堯安慰道。頓了頓,他話鋒一轉,又道:“這水塔中流入池子的水也差不多了,還差一點就到那池壁上刻著的紅線了,你再去喊兩聲,也許我們就可以過橋了。”

  文傕重重地點了點頭,一轉身,不小心一腳踩到了地上散落的干棗,他低頭一看,又狠狠地跺了幾腳,把幾顆干棗踩了個稀巴爛,算是出了口胸中的悶氣,這才走到號角邊,開始猛吸一口氣,“啊——啊——”地大喊起來。

  山泉噴涌而上,直射天空。

  沒過多久,水塔中的貯水槽又裝了不少泉水,這些泉水通過引水槽不斷流入池中,很快池中之水便沒過了池壁上的紅線刻度。

  忠堯注意到池壁上有一道約莫一尺長、三寸寬的縫隙,沒過紅線的水正涌入那道縫隙中,既而,又是一陣機關轉動的異響,池水翻涌,從池子底部升起一排打磨為圓柱的石磯,眾人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原來所謂的池橋竟然是這石制的圓柱墩子啊!

  這時,采蓮說道:“諸位,池闊水深,采石磯為浮梁而成橋,過之如履平地,請吧!”

  于是,眾人跟隨采蓮從石磯上趟了過去,到了對岸。一到對岸,池中的石磯又沉了下去。

  而后,忠堯一行在采蓮的引領下穿過一個庭院,院中有三口大大的瓦缸,古樸厚重,里面盛滿了水,水里養著些許紅鯉,水面上漂浮著幾片荷葉,偶爾有一兩只麻雀飛來,蘸水悄悄地清洗羽毛。

  整個院子也因有老缸的點綴多了一份古樸的歲月滄桑之感,所謂“藏風聚氣,得水為上”是也。

  從院中大缸旁經過時,黎詩忽然說道:“又是三口大缸,不會是門口那‘三綱(缸)五常(嘗)’圖吧?”

  采蓮笑著朝前面的一道大門走去,邊走邊說道:“擺放在門口的大缸常常稱之為‘門海’。”

  “門海?為什么要把大缸叫做‘門海’呢?”黎詩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覺得有些稀奇。

  “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門海亦有人謂之‘太平缸’,古時人們如此稱呼,原因不外乎有三:其一,‘海’字既指大海,也借指一些碩大無朋的器皿,比如玉海、玉甕;其二,寄托美好愿望,期盼門前有大海,房屋自此不會發生火災;其三,這些大缸可以儲存大量水,關鍵時刻隨時取用,以便救火。”采蓮如是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黎詩恍然頓悟,點了點頭。

  眾人繼續前行,穿過前方的一道大門,轉而向左,但見面前赫然有十數道月門組成的一條長長的走廊,每道月門左右皆有數架葡萄纏繞生枝,滿架高撐碧絡索,天風颼颼葉栩栩。羅幃翠幕珊瑚鉤,分岐浩繁縟,修蔓蟠詰(jié)曲。揚翹向庭柯,意思如有屬。

  穿過那葡萄藤走廊,旋至一考場,左、中、右各有一排低矮的號舍,青磚綠瓦,每間號舍宛如格子一樣分隔開來,左右兩壁磚墻在離地一二尺之間,砌出上、下兩道磚托,上磚托放置著一層木板,作為考試的桌案,桌案旁有一黑漆木制圓墩。

  號舍前有四名精悍干練的監考官,兩男兩女。

  男子神情堅毅,一身青色錦衣,曲領窄袖,腰間束革帶;女子冷艷,一襲石綠窄袖短衣,下身穿長裙,皆不茍言笑。四人目光宛如鷹隼般犀利,正等待著忠堯八人的到來。每人面前的地上各放著兩個考籃,考籃中放著筆、墨、紙、硯等物件。

  采蓮將忠堯一行引至四名監考官前,上前向為首的一名男子道了個萬福,說道:“巴大哥,人已帶到,可進行最后一輪筆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