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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神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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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1夜雨

  陰云密布,大雨滂沱,整座王都都籠罩在霧氣之中,王宮仿佛化身為大海中的孤島。在這一刻無論國王還是奴仆,耳畔聽到的只有連綿的雨聲。

  暴雨如注,帶走了風中的沙粒卻洗不掉國王心頭的憂愁。獨坐在寢宮的涼亭,杯中酒就和這大雨一樣一刻不停。

  捫心自問,他已經盡其所能的勤政愛民,可玫瑰的未來卻依舊如這天氣一般陰晴不定。

  好不容易遏止了德羅斯的侵略野心,面對有神明撐腰的光明神國,奇跡還會再次出現嗎?

  歐文三十六世再一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如果談判破裂,他該作何抉擇?

  是喪權辱國、茍活于世,寧可背上罪人的罵名也要護得臣民安穩,還是舉國之力,拼死反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他已經享盡了榮華富貴,他不怕死。可他不知道對于臣民來說哪種才是更好的結局?

  “父親,祖父,歷代先王,永垂不朽的圣賢啊,你們告訴我,究竟該怎么做?”

  國王舉起酒杯,正要再一次一飲而盡,香風襲來,眼前卻多了一只纖細的柔荑。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一個人喝悶酒的嗎?”

  柔美的女聲悄然出現,比雨滴更清脆,比烈酒更暖心。

  “綺絲,我、”

  國王臉色微紅,一絲窘迫悄然浮現,還沒來得及辯解就被擁入一個柔軟的懷抱。

  “別說了,我懂的。”

  剎那之間,國王的眼中似有淚水滑落,常人只道他沉迷酒色所以才獨寵綺絲,他們哪里曉得,自幼便博覽群書的綺絲不僅是他的王妃,更是他的良師益友,他的軍師幕僚。

  綺絲十六歲嫁入王室,和他相親相愛二十四載,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她對克拉克家族的親情。也正是因為這種毫無私心的幫助,雙方之間的信任才會越發堅定。

  國王放下了酒杯,握住了綺絲的手,暴雨依舊,心情卻放松了許多。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有你在真好!”

  就在國王轉過身,張開雙臂要將綺絲擁入懷中的時候,宮門猛地被撞開,一個滿身酒氣的人影闖了進來。

  國王驚訝的看著大王子嘉文,“你怎么在這?誰讓你進來的?”

  不怪國王會感到驚訝,這里可是他的寢宮,是整個玫瑰王國戒備最森嚴的地方。根據他的命令,除了綺絲王妃以外,沒有任何人可以不經通報的擅入。更別提像此時的大王子嘉文,左手酒瓶右手長劍,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你看你像什么樣子!出去!罰你面壁一個月,沒我命令不許出來!”

  國王幾乎是咆哮著吼出這句話,然而大王子嘉文非但沒有離開,反而狀若瘋狂的仰天大笑。眼見綺絲露出畏懼的神情,國王立刻喝道:“衛兵,把他帶出去!馬上!”

  沒有衛兵進來。

  國王以為雨聲太大,衛兵離得太遠聽不見,于是又大喊了幾聲,結果卻依舊無人應答。

  一種不妙的預感出現在綺絲心頭,她剛要提醒國王小心防備,大王子嘉文就猛的一揮手,同時大喝一聲:“你是在找他們嗎?”

  話音剛落,七顆血淋淋的人頭從門外滾了進來,嚇得王妃立刻發出一聲尖叫。

  國王心中猛地一沉,他已經認出了那是本該守在門外的御前侍衛,其中甚至包括一位劍圣!

  “嘉文!你想造反嗎?”

  “父親,你猜對了!”

  “混蛋!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那正好,我也不想要你這樣軟弱無能的父親!玫瑰在你的統治下暮氣沉沉,夾在光明和德羅斯之間兩邊受氣,再這樣下去這個國家就完了!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國王怒極反笑,“改變?怎么改變?靠你來改變嗎?我做不到的事情,你這個弒父弒君的亂臣賊子就能做到嗎?”

  “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大膽實踐、小心求證,這不是你曾經教我的嗎?”

  “混蛋!我什么時候讓你用人命做實驗了!你知不知道一旦有什么閃失,這個國家就完了!”

  面對歐文三十六世的怒吼,大王子嘉文不僅沒有絲毫畏懼,甚至還有些想笑。他直視著自己的父親,目光中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蔑。

  “所以我才說你軟弱,你是國王啊,生殺予奪在你一念之間,那些螻蟻一樣的生命有什么資格表達不滿?用少數人的犧牲換取更加燦爛的未來,這不正是一個偉大帝國需要的嗎?”

  “你住口!”

  國王這次是真的動怒了,他直接將桌上的酒瓶朝兒子砸了過去,一旁的綺絲王妃攔都攔不住。

  “你這個混賬東西,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輕視你的臣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站的越高摔下去也就越慘,這么簡單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

  “哼,不過是些愚民的說辭罷了,你口口聲聲的以民為本,怎么不見你讓臣民也住進皇宮,怎么不見你和臣子共享你的老婆?”

  “嘉文,你放肆!”

  “怎么?說到你的痛處了?哈哈哈,放心吧老頭子,再怎么說我們也是父子,只要你讓位于我,這榮華富貴我都留給你,你大可以安心做你的太上皇,這天下大事再也不用你操心,何樂而不為呢?”

  “你做夢!我就算死了也不會把王位讓給你!你生性魯莽、暴躁易怒、好大喜功、感情用事,哪有一點王者氣量?”

  “夠了!好好看看你的四周,還當自己是九五之尊嗎?我今天不是來求你的,你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這個王位我今天要定了!”

  “你敢!”

  不愧是親生父子,國王和大王子的倔脾氣簡直一模一樣。從開始到現在,兩人是越吵越兇、越吵越近,綺絲幾次想要提醒國王后退一點、保護自己,可國王卻置若罔聞。

  綺絲明白國王的想法,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無論從任何角度去想,他這個國王兼父親都不可能在兒子面前退縮!

  父子二人怒目相視,猶如兩頭受傷的野獸,他們咬牙切齒的瞪著對方,彼此之間分毫不讓。

  半晌之后,還是當父親的率先心軟,國王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哀愁的看著大王子嘉文,一字一頓的道:

  “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立刻跪下認錯,你還是我的兒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您還真是寬宏大量啊!我殺光了你的衛士,他們可都是忠心不二啊,你就不想為他們討個說法嗎?還是說,即便你口口聲聲愛民如子,可真要跟你的親兒子比起來,那些人依舊只是些螻蟻?你就不覺得虛偽嗎?”

  話音落地,國王的臉上頓時血色全無,他仿佛在瞬間蒼老了十歲,面對兒子的質問第一次啞口無言。

  國王晃了晃險些摔倒,好在綺絲及時趕到扶住了他,嘉文的樣子讓她有些害怕,但為了這場危機能平安度過,她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

  “停手吧嘉文,那些衛士我們會想辦法善后的,放下劍,我們依舊是一家人。”

  大王子聞言狂笑出聲,仿佛聽到這世間最好笑的事情一樣。

  “一家人?憑你也配!原本父王母后多么恩愛,就是因為你的出現才讓我們一家破裂,你這個禍水,還想再離間我們父子感情嗎?”

  “混賬東西,你給我閉嘴!”

  “我不!就是因為這個女人你才變得如此軟弱,我改主意了,我要殺了她!”

  “你敢!”

  “啊!”

  “陛下!”

  “賤人,該死的是你!”

  “不!”

  亂戰之中,大王子刺向綺絲的劍被國王擋住,眼看國王捂著胸口倒在血泊之中,綺絲頓時哀嚎一聲、淚如雨下,面對嘉文再次揮出的長劍不閃不避,抱著國王頗有些殉情的意味。

  天空中驚雷陣陣,暴雨傾盆,卻怎么也洗刷不掉地上的血跡。

  大王子嘉文看著國王和王妃的尸體,仰天發出肆意的狂笑,隨手丟掉沾血的長劍,揚起酒瓶向口中灌去。狂風吹在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

  沒過多久,門外響起幾聲慘叫,大片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下一刻,二王子格林破門而入,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他一進來就直奔倒在地上的父母雙親跑去,口中發出非人的哀鳴。

  看到格林進來,嘉文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表情,似乎有種如夢初醒的意味。他驚訝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臉上竟然是迷茫的神色,似乎對剛剛發生的一切喪失了記憶。

  “嘉文,你為什么殺害父王?你又為什么要殺害我的母親?”

  暴雨中,格林渾身顫抖的抓住嘉文的肩膀,聲淚俱下的質問著。

  而嘉文呢,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口中急促的喘息,面對格林以及他身后上百位全副武裝的戰士,臉上既沒有驚恐也沒有憤怒,而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你、是你。。。”

  格林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哥哥,與那雙冰冷的眼眸對視,嘉文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從他手中掙脫開,朝外面慌不擇路的跑掉了。

  詭異的是,明明只需要一句話就能將嘉文抓住,格林卻等了足足三分鐘才吩咐手下人去追。

  十分鐘后,當著聞訊趕來的上千位侍從和宮女的面,格林含淚泣血的痛斥了嘉文的罪狀,并當眾宣讀了“先王遺詔”。

  “大王子嘉文行刺先王、圖謀造反,我奉先王遺命前來平叛,我數三聲,交出罪人嘉文,不然王后安娜視同共犯!殺無赦!”

  幾千雙眼睛全都注視著王后的寢宮,天空中依舊,人們的心頭卻是一片清明。

  孩子或許會傷害父母,母親卻永遠不會出賣孩子。

  格林咬牙切齒的讀完了倒計時,而后大手一揮,炮聲轟鳴,比雷聲更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