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溫度驟降，明月高懸，銀沙遍地。
何健整頓本部人馬，將湊來的五百戰馬駑馬交由下屬騎乘。駑馬雖然不能用作沖陣，長途奔襲，卻也能夠勝任短距離作戰。
更何況何健本部的人馬只是騎馬的步兵，而不是真正的騎軍。駑馬存在的意義僅僅是用來趕路。
他本想獨自接受這一任務，拿下自己守衛之下丟掉的月鎮。卻被郭驍說服。
單單是突襲，五百人足矣。但要完好無損的拿下月鎮，將里面存儲的物資據為己有，五百人遠遠不夠。
甚至，郭驍也是在手中掌握了近兩千騎兵之后，才有了突襲月鎮的念頭。
在等待郭驍帶來的時候，何健手有些抖，夜幕下，他遠遠望向還有些許樹木的城外。
城市大多建立在水網密布的地方，人類需要足夠的水資源才能大規模繁衍。時間久了，城市自然形成。
龜茲也是這樣，單單是龜茲城外，此刻還有密林，但不斷往東南西北任何一個地方前進，都會演變成一個模樣，黃沙遍地。
直到下一個人類的聚居點，一座城池，才會有綠色出現。
何健已經忘記了自己上一次出城與吐蕃人作戰是什么時候，大抵是很久之前。
自從與大唐的聯系中斷之后，節度使大人最初還企圖與大唐恢復聯系。
但吐蕃人的斥候無處不在，他們就像是草原狼一樣，不斷地追逐自己的獵物，直到由一方精疲力竭才停止下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安西都護府的面積不斷縮小，直到現在龜茲一城。
但現在，安西又將踏上征途，將安西過往所擁有的所有土地都拿回去，并讓吐蕃人血債血償。
郭驍并未讓何健等太久，實際上他到來的時候，時間還不到三更天。
雖然這樣說，郭驍還是將職場上的一套拿了出來，道歉道：“何叔，我來晚了。”
何健連連苦笑，今天白天郭驍表現出來的英明神武讓他驚喜交加，驚得是郭驍雖然聰慧，卻從未有過獨掌大局的經驗。
然而今天郭驍指揮調度并無差錯，甚至一些細節讓他拍案叫絕。就算是他親自指揮調度，也無法做到郭驍這樣進退有度，每一次交鋒都能讓吐蕃人吃虧的地步。
“將軍，兵者，國家大事也，您是將軍，此戰之后應當繼位成為安西節度使，統帥我等與吐蕃人交鋒，您切勿要以晚輩自居。”
郭驍見他說的有道理，也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還好他對何健等人并無太多聯系，之前就是少主跟臣子的關系。現在更是變成了主公跟臣子。
要是讓他現在更多的跟何健等人交流，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他們已經是這個世界最熟悉郭驍的人了，要是他們看出自己跟以前的郭驍并不一樣，就麻煩了。
索性還是保持距離，相安無事就好。
何健的話，也讓郭驍發現一個自己從未注意到的點，即——大唐的軍隊跟其他朝代的軍隊并不一樣，尤其是藩鎮割據的現在。軍隊與其說是效力于大唐，還不如說是效力于節度使。
甚至有的節度使也無法掌控自己麾下的軍頭，只能任其發展。
安西在郭昕時代雖然沒有軍閥化的可能，但在現在卻是必然。
單單是無法連同長安，就足以讓安西變成孤島，報團取暖。
而郭驍力挽狂瀾之后，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是有資格成為他們的領袖，出任節度使，治理一方百姓的。
校場，一共三團人馬，合計一千五百余騎，這是郭驍手中現在唯一的機動兵力。
沒有低沉的牛角號，也沒有高昂的演講，士卒們都清楚自己的任務是什么，他們存在的因為就是守護，守護龜茲。
現在到了出戰的時候，他們在高昂士氣的襯托之下，宛如一只鐵軍，而不是孤軍。
戰旗獵獵，隨風舞動。甲胄擦拭之后，除了刀削斧琢留下的痕跡之外，宛然如新。
白日一戰，具裝精騎損失并不小，但只要甲胄尚存，就能從步卒當中選擇一員勇士，成為具裝精騎的一員。
陌刀軍也是一樣，無論是誰，只要加入，就能立馬成為真正的陌刀軍，即便他上一秒還是庶民，從未殺過人。下一秒也能變成帝國時代當中最牛逼的陌刀軍。
當然，效果只在五百人之內生效，退出陌刀軍之后，找書苑 www.zhaoshuyｕaｎ.ｃoｍ還會變成原本的樣子。
也就是說加成只在兵符當中，無論是誰都能一秒變成勇士，也能一秒就變成軟腳蝦。
“出發！”
大軍浩浩蕩蕩從北門出城，城樓上守衛的士卒都靜靜看著大軍出擊。曾幾時，浩浩蕩蕩的唐軍在西域縱橫。現在，大唐回來了。
郭驍并無興奮之意，反倒是有些恐懼戰爭。從一個生長在和平之下的人變成了郭驍之后，不談遠大理想，單單是活著就足以變成一座大山，讓所有人圍繞這座山，拼了命的活下去。
大軍出城之后，沿著龜茲城邊的河流朝著東方前進，這一路倒不是沒有吐蕃人的存在，而是沙漠日夜溫差極大，想要在外巡邏并非易事，除了安西軍會遵守命令嚴格執行之外，包括橫行無忌的吐蕃人，都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而不是負責到底。
這雖然符合他們的秉性，卻也讓郭驍松了口氣。
只是，在密林當中，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望向遠方的吐蕃斥候倒吸一口涼氣，看到了白日橫沖直撞的安西精騎出了龜茲城。
夜半三更，大軍東去，他不需要想，也能知道安西軍的目標是什么。
“大事不妙，安西軍奔襲月鎮！”那斥候直到安西騎軍遠去，才回過神，打了一個寒顫，才急忙回首，奔赴野外的簡易營地。
森林深處的一團篝火，是他們用來取暖的唯一途徑。
“嗡！”一支弩箭激射而來，在他聲音之前到達。
“崗日，是我。”那斥候心中發寒，剛剛躲過了唐軍，結果差點一箭死在自己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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