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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暗光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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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回 風將來兮把花護

  詩云:

  滾滾長江東流水,淘盡多少英雄淚。

  名俠后輩自倨傲,偏教他人一日毀。

  ……

  清晨,長江上。

  陽光照著水面,波光粼粼,忽閃忽閃。

  在這么樣一個晴朗的日子里有一艘豪船、一群豪杰。

  船艙之中走著一個人,一個臉上有四顆肉瘤和各種或深或淺傷痕的人,一個讓人覺得很丑、很惡心、甚至害怕的人。

  他走得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從容、那么的無恐。

  他身上背著一個貌如牡丹艷、手似柔荑嫩、膚若凝脂白的女人,一個暈了的、很美很美的女人。

  一個很丑很丑的男人背著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在這艘豪船里從從容容地走著。

  他就這般從容地走著,背有美女、手有木劍,感覺像是有恃無恐般地走著,走出了船艙,來到了甲板……

  “站住。”那丑人剛踏出船艙,隨之而來的便是后面傳來的一聲大喝。

  丑人回頭,只見一個衣冠楚楚的公子哥正拿著羽扇指著自己,眼睛也是看著自己,怒目而視。

  丑人淡淡道:“什么事。”

  他的語氣平緩、從容、平淡,像無感情般。

  此時船內已有人被那聲大喝驚動了,不少人紛紛出了房間,前來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那公子哥見著已有不少人想看熱鬧,便大聲道:“敢問閣下為何背著這位姑娘?”

  丑人淡淡道:“她讓我背的。”

  公子哥冷笑道:“呵呵,閣下莫非當我等是瞎的還是傻的?難道我們看不出你背上的姑娘已暈了?”

  丑人淡淡道:“對,她暈了。”

  公子哥道:“哼,既然如此,那這位姑娘又怎么可能叫你背她呢?我看啊,定是閣下不安好心吧,只怕這位姑娘也是閣下拐來的吧。”

  丑人依舊淡淡道:“她沒暈的時候交代我的。”

  那公子哥聽此更是大笑道:“哈哈,看來閣下是真當我等是傻的了。”

  他接著道:“且不說閣下的尊容與這姑娘不搭。就單看這姑娘的身著打扮,明顯是一位大家閨秀、是一位淑女。”

  他繼續譏諷道:“呵!敢問她會不避諱閣下這等尊容之人?”

  這人說的話竟都是那般的有俠義之風。

  丑人淡淡道:“信不信是你們的事。”

  說完他便轉身,走出船艙,來到甲板,自覓一賞景處,緩緩放下背上的美貌女子,獨自賞江上兩岸的風景。

  丑人雖如此自在,可那公子哥卻是怔了怔,后又惱怒不已。

  他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何況對方還是個丑八怪,而且背著的還是那位姑娘。

  只見公子哥四下看了看,隨后便有一人也從船艙內匆匆而出,來到了甲板。

  來人是位青年男子,約摸三十歲。

  他的衣裳有些亂,發型也有些亂,面容也有幾分白,可那樣貌身材給人的感覺還是挺好的。

  那男子來到甲板后四下看了看,一眼便瞧見了那丑人與其旁邊靠著的美貌女子。

  男子立刻指著丑人怒道:“你這賊人,為何虜走我這可憐的妻子,你究竟想對她做什么?”

  他剛說完,方才那公子哥立馬接了話,冷笑道:“哼,我就說嘛,像閣下這般的模樣,人家姑娘怎么可能讓閣下背著走呢。呵呵,原來竟是拐了別人的老婆啊,閣下可真是好威風啊。”

  丑人轉過頭來,望向那后來男子,淡淡道:“她不是你妻子,請你不要亂說。”

  公子哥大喝道:“閣下拐他人之妻,欲行茍且之事,難道還想狡辯耍無賴不成。”

  后來男子向那公子哥拱手,笑道:“敢問公子大名,待此間事了,在下定邀公子前去敝房飲他個三大白,好教在下報了公子的拖延之恩。”

  公子哥回揖笑道:“在下蕪湖云門云流,小字水游。不知閣下當如何稱呼?”

  那后來男子容作一驚,隨后大笑道:“原來是昔日‘風流大俠’云逍游云大俠之孫,云流云少俠。難怪有如此俠義之心。失敬失敬,在下乃陳易飛。”

  云流笑道:“原來閣下便是五年前名震山西一帶的‘燕子易飛’陳易飛,久仰久仰。哈哈哈。”

  他二人雖互捧著,丑人卻理也未理,自顧自坐在那美貌女子身旁,一手緊握住欄桿,一手攬住女子那如柳枝般的纖細蠻腰。

  那二人見此,皆是大怒。

  只聽陳易飛道:“云少俠請稍等,待我料理了這賊人,再來與少俠高談。”

  哪知他話剛說完,還未動手,腳下的整艘豪船便已搖得厲害,害得他二人險些摔倒。

  接著便只見船的四周皆有小舟圍來,舟上之人也已借連接著豪船的鐵繩索登船而來。

  來者約有五六十人,皆是來到甲板上,大多手里莫不是拿刀便是執劍。

  菜刀、鐮刀、彎刀、小刀、剃胡刀、銹刀、破刀……什么刀都有,就是沒有好刀、寶刀。

  短劍、長劍、鐵劍、銹劍、破劍、爛劍、狠劍……也是什么劍都有,就是沒有好劍、寶劍。

  為首一人是一個虬髯大漢,也是唯一一個手無寸鐵的人。

  只聽虬髯大漢大喊道:“在下乃‘破刀爛劍幫’的‘鐵臂男’鐵手,例行拜訪過往船只,還請舟子出來一敘。”

  云流因常年在蕪湖境內,是以對這近期剛起名聲的“破刀爛劍幫”并不了解。

  所以當他瞧見了來者手里拿著的俱是些破銅爛鐵,便臉露不屑,冷冷道:“蕪湖云門中人在此,爾等膽敢造次?”

  那“鐵臂男”鐵手自是瞧見了云流臉上的不屑,是以當下對其便已生了厭惡之情,皺眉道:“我等奉命尋的乃是這艘豪船的舟子,與你又有何干系?”

  云流冷笑道:“路見不平便應拔刀相助,自古俠義之士便是如此,何況是我蕪湖云門中人。爾等宵小之輩最好早早退去,莫要待會哭著求饒。”

  他說的話竟然還是那么的有俠義之風。

  鐵手怒道:“呸!就你這臭小子,我連聽都沒聽過,便想叫我和我的兄弟們求饒。”

  他接著道:“我告訴你,莫不是看在云門中人乃是‘風流大俠’云逍游之后,你這時便應該在這長江里了。”

  云流年少,從小又都順風順水,是以此刻便忍受不住,已向那鐵手攻去。

  二人你來我往的,斗了四五十招也未分出勝負,出手俱是快準很,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俱是想至對方于死地。

  舟子已出了船艙,到了甲板,此刻便站在陳易飛身旁。

  他是一個老頭,面上的皺紋是疊了又疊,頭發也已都發白,長長到脖的胡須也是早已全白。

  他彎著腰,負著手,眼睛也似乎快要睜不開了,只剩一條線。

  他就這么樣的站在陳易飛身旁看著場間二人打斗。

  老人的身邊還有另一個中年男子。

  他頭發散亂,面容憔悴,怒目而視,黑眼圈卻已泛起,上身已被脫得精光,整個人看上去便像個已經輸了很多錢而且很生氣的賭鬼。

  他確實是位賭鬼,很瘋狂的賭鬼,真正的賭鬼,江湖上絕對找不出第二個像他一般的賭鬼。

  他此刻不高興,很不高興,因為他確實已經輸了很多錢,輸到只剩下兩條東西,一條是他的褲子,一條是他的命。

  可輸錢只能讓他不高興,卻不能讓他氣惱,而他此刻卻很氣惱。

  賭徒們生氣的理由一定有這么樣的一條,那便是讓他不賭了,哪怕只是暫時的不賭。

  所以他很氣,很氣場間的這場熱鬧,因為便是這場熱鬧打斷了他與那舟子老頭的豪賭。

  他最喜歡的是賭,可舟子老頭最喜歡的卻是看熱鬧。

  所以若是有熱鬧看的話舟子老頭絕對不會去賭;若可以賭的話他也絕對不會去看熱鬧。

  可是熱鬧可以自己獨自一個人看,賭卻不可以獨自一個人賭。

  所以他很氣,是真的很氣。

  舟子老頭此刻卻撫須笑道:“杜老弟,你看那鐵手小子,幾乎每招都在以招換招,倒也有趣,看來也不負了他這‘鐵臂男’的萬兒。”

  那賭鬼本就在生氣,故而大罵道:“呸!他奶奶個舅子的,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你個臭老頭干嘛非要來看這熱鬧。”

  舟子老頭笑道:“有熱鬧不看豈不可惜?”

  賭鬼繼續罵道:“呸!看他娘的,有賭不賭那才叫可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舟子老頭繼續笑道:“這云家的小伙子年紀輕輕的,使的輕功倒也不錯,攻既不得,避也自然,嗯,看來云老頭的孫子還是不錯的。”

  賭鬼依舊罵道:“不錯個屁啊不錯!他就一蠢貨,人家都叫鐵手了,可你看他,每每出招卻還非要攻人家的手不可,蠢,蠢,真他媽的蠢。”

  他二人說話本未刻意放低,故而場間打斗二人若是想聽還是聽得到也聽得清的。

  然而,那虬髯大漢卻是個專心致志的老實頭,所以他并未分心去注意場外的一切。

  可云流便不一樣了,他從未闖蕩過江湖,也從未與人真正動手過,加上自小便因為云門在江湖中的地位而驕傲自豪,是以他從小練功便經常偷懶,而經常偷懶的人行事又怎能輕易做到“專一”呢。

  所以當云流聽到那老頭稱贊鐵手時,他不屑;當聽到賭鬼罵他時,他氣憤;當聽到老頭夸他時,他自傲;當又聽到賭鬼罵他時,他惱怒。

  因為他所注意的全是別人對他的評價,所以他的心情一直在變化,而心一動,神便也易散而難再聚,所以他聽不到更多更有用的東西。

  所以,他輸了……

  在他聽到了賭鬼罵他蠢時,他真的很惱怒,忍不住回頭瞪了那賭鬼一眼,也便是這時,那鐵手趁其分心,一記重拳便轟在其臉上。

  “碰”“碰”兩聲撞船聲先后不到一秒地傳出……

  有兩聲撞擊聲自然就有兩個人被打飛。

  待被打飛的人從廢屑中站起來時,在場的各路人俱是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