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吾名死亡之翼

首頁

三十三、你好,世界

  傍晚時分,位于白日的戰場,一隊隊狗頭人戰士,正在其領隊的帶領下進行著打掃戰場的工作,雖然這場突如其來的與精靈之間的戰爭已經宣告結束,但是后續的收尾工作還要大量時間來處理。

  而相比轟轟烈烈的戰爭,后續的收尾工作才是更加麻煩的事情,因為以大多數狗頭人當前的知識水平,想要完成戰后的收尾和統計,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在這方面狗頭人還有外援力量可以借助...........

  “呼~~~”

  此時此刻,奉命統計戰損數據安達魯西亞·奧斯,默默的看著眼前的戰場,以及周圍正在打掃戰場的狗頭人,他不知道為何輕輕的呼出一口氣,隨后,已經基本完成了統計工作的他,邁開步子向著某處山丘走去。

  此刻,安達魯西亞·奧斯的目標是一座并不怎么高的山丘,但即便如此,對于他這樣的老人而言,這樣的山丘還是有些難以攀登的。好在,安達魯西亞·奧斯并是非普通人,身為魔法師的他,有許多種方法能讓自己更加輕松的攀登上山丘。

  于是就在片刻后,被一陣紫色光輝籠罩的安達魯西亞·奧斯,仿佛腳不沾地一般的,輕飄飄的抵達了山丘之頂。

  山丘的頂上是一片較為平坦的草地,只有稀稀疏疏的幾顆樹木,無力的伸展著枝葉,而在一顆最高的樹木旁,安達魯西亞·奧斯見到了自己此行尋找的對象----耐薩里奧。

  原本在看到耐薩里奧后,安達魯西亞·奧斯是打算直接上前匯報工作情況的,但是才剛剛邁出幾步,他便猶疑著停下了身軀,因為他敏銳的感知告訴他,當前的耐薩里奧的精神狀況似乎非常不對勁。

  具體哪里不對勁,安達魯西亞·奧斯說不上來,但是這一刻,安達魯西亞·奧斯在注視耐薩里奧的背影之時,他的心中有著一種非常奇怪的感受,就仿佛像是眼前這頭黑龍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不,是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而就在安達魯西亞·奧斯,為自己的這般詭異的感受而感到疑惑時,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

  “安達魯西亞卿,收尾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嗎?”

  “是的,陛下。”

  陡然間聽到耐薩里奧的聲音,雖然心中的疑惑未解,但安達魯西亞·奧斯還迅速收斂了自己的心神,然后擺出無比恭敬的姿態回應道,

  “陛下,目前您所有的部下都已經得到了安置,戰場的打掃工作也進行的差不多了,入夜之前應該能夠完成。”

  “.........那傷亡統計呢?”

  面對安達魯西亞·奧斯的匯報,剛剛還面朝著遠方群山眺望的耐薩里奧,此時突然微微偏了偏龍首,然后用更加凝重的聲音發出了詢問,就像是非常關注這個問題一般。

  而對此,安達魯西亞·奧斯面色平靜的答復道,

  “回稟陛下,傷亡統計也已經完成了。此次戰斗,在您麾下戰士的英勇打擊下,來犯之敵幾乎被徹底全殲,斬殺敵人的數量超過兩百,而被俘虜的敵人更是多達六百余人,其中還包括了敵人的多名首領,而您麾下的戰士,僅僅只付出了不到四百人的傷亡。”

  “陛下,這是一場輝煌的大勝。”

  “大勝..........”

  聽完安達魯西亞·奧斯的匯報,耐薩里奧微微低下龍首,嘴中輕聲的叨念著對方言語中的某個詞匯,不知道為什么,此刻在他的聲音中透露著一種濃濃的諷刺。

  之后,耐薩里奧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的偏轉龍首,將視線再次看向群山的方向,再之后便是良久的寂靜無言。

  終于,被耐薩里奧莫名其妙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的安達魯西亞·奧斯,在沉默了許久之后,他凝視著眼前黑色巨龍的背影,忍不住的的開口詢問道,

  “敢問陛下,您......對于當前的事情可是有什么疑慮之處嗎?”

  當安達魯西亞·奧斯的詢問聲響起后,周圍迅速傳來一聲意義不明的長嘆,隨后,耐薩里奧回過頭看著安達魯西亞·奧斯,用淡然的語氣回應道,

  “不必多心,安達魯西亞卿,和你沒關系。”

  “剛剛我只是在想................”

  “我是誰?我從哪兒來?我要到哪兒去?”

  蛤?!

  此時此刻,面對耐薩里奧的回應,安達魯西亞·奧斯先是一臉的懵然,似乎不明白耐薩里奧為什么要思考這種無足輕重的問題。

  不過只是在過了極端的時間后,仿佛明悟了什么的安達魯西亞·奧斯,其神色迅速轉為凝重。

  我是誰?我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

  作為追尋真理的魔法師,安達魯西亞·奧斯自然并不愚蠢,耐薩里奧提出的這三個問題看似平平無奇,但是當細細品味之時,他立馬就發現了其中所蘊藏著的深厚哲理。

  而就在安達魯西亞·奧斯本能的想要細細思索之時,耐薩里奧的聲音已然在他耳旁再次響起,

  “安達魯西亞卿,收尾工作辛苦你了,但是現在,我還需要你再幫我做兩件事情。”

  “請陛下吩咐。”

  聽到耐薩里奧突然間的話語,安達魯西亞·奧斯迅速收斂了心思,然后擺出恭敬的姿態,等待耐薩里奧接下來的命令。

  “第一件事,我需要你去安排一下,為我方所有的戰死者建造墳墓,記住,墳墓要盡量按照最好的標準來修筑。”

  “這.............”

  在聽完耐薩里奧的第一個命令后,安達魯西亞·奧斯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然后用楞然的目光看著耐薩里奧,似乎為耐薩里奧當前的命令感到驚異。

  自從安達魯西亞·奧斯投靠耐薩里奧以來,他對耐薩里奧的性格進行了最詳細解析,所以他很清楚,雖然耐薩里奧一直在為解決狗頭人的飲食起居問題而努力,但是其骨子里是不怎么待見狗頭人的,僅僅只是將狗頭人當成戰爭的工具而已。

  耐薩里奧本質上只是想要收攏更多的狗頭人,來面對之后與人類的戰爭,對于狗頭人的生活質量,他是從來不做考慮的,至于為狗頭人修筑墳墓這種事情,耐薩里奧之前甚至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識。

  所以,當耐薩里奧突然說要為狗頭人修筑墳墓,而且看樣子還是要為所有戰死的狗頭人修筑墳墓時,這種一反常態的命令,立馬讓安達魯西亞·奧斯滿心疑慮。

  “陛下,關于修筑墳墓的事情..........”

  隨后,就在安達魯西亞·奧斯本能的想要告訴耐薩里奧,為狗頭人修筑墳墓沒有多大意義,只會浪費開墾農田的時間時,他突然注意到耐薩里奧龍目中閃過的某種光彩,隨后緊急的改口道,

  “因為狗頭人曾經從來沒有修筑墳墓的習俗,那么請問陛下,我們該如何制定狗頭人墳墓的修筑標準?”

  “沒有筑墳墓的習俗嗎~~?”聽到安達魯西亞·奧斯的回應,明白對方話后所指之意的耐薩里奧,微微低下龍首并閉上眼睛,緊接著,只聽他用斬釘截鐵的聲音開口道,

  “以前沒有沒關系,從今天開始,狗頭人有筑墳墓的習俗了,我說的!”

  “至于修筑墳墓的標準...........”

  “盡可能的按照人類的標準來!”

  說道這里,耐薩里奧看了一眼神色正變得越來越疑惑的安達魯西亞·奧斯,然后再次的開口道,

  “接下來是第二件事情,安達魯西亞卿,我要在我的龍巢的附近立一座雕像,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去找一些能鑄造雕像的石匠來完成這項工作。”

  “只要他們能盡快完工,工薪不是問題。”

  “雕像..........”聽到耐薩里奧的又一個難以理解的命令,安達魯西亞·奧斯先是快速的眨了眨眼睛,隨后試探性的問道,

  “陛下,您是想要為自己塑像嗎?”

  “這個,我必須提前向您說明,會制作巨龍雕像的石匠都是石匠中的佼佼者,這種人非常難找,再加上您的身份......有些特殊,即便是找到了也未必能請得動他們,所以,這種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

  “你誤會了!”對于安達魯西亞·奧斯的試探,耐薩里奧淡然的瞟了他一眼,然后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安達魯西亞卿,我從沒想給過要自己塑像,那些石匠不需要會雕刻巨龍,他們只要會雕刻狗頭人就行!”

  什么?會雕刻狗頭人就行?!

  難道說是要給狗頭人塑像嗎?!

  這一刻,面對耐薩里奧荒誕到了極點的命令,安達魯西亞·奧斯徹底陷入了茫然.............

  .........................................................

  過了片刻,在目送滿是疑惑的安達魯西亞·奧斯離去之后,耐薩里奧繼續獨自一龍,安靜的蹲伏在山崗上,龍目凝望著遠方靜靜的出神。

  此時此刻,夕陽的大半個身子都已經落在了一處山峰之下,只有最后一抹余輝還在努力掙扎著,將群山的邊際染成了一線帶著血紅的金色,而耐薩里奧就在這最后的余輝中,安靜的注視這個即將進入夜晚的世界,龍目中盡是迷茫與思索。

  剛剛最開始和安達魯西亞·奧斯的對話,并非是耐薩里奧在裝逼,他剛剛是真的在思考哲學三問。

  并不是因為耐薩里奧突然變得文青了,而是之前戰場上發生的事情,正在持續影響甚至改造著耐薩里奧的思維方式。

  白天的那場與樹人的戰斗,雖然耐薩里奧是最后的勝利者,而且作為失敗者的樹人,甚至連尸體都被大地的力量碾成了齏粉,但是,耐薩里奧是真真正正的在生與死的界限上走了一糟。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亦有大智慧。

  在無比深刻的經歷過絕望后,僥幸生還下來的耐薩里奧,進入到了一種類似于覺醒的狀態。別誤會,這種狀態不是什么危機時突破修煉關卡之類的玄幻劇情,而是一種思想上急速變化。

  生是為何,死又是為何?

  生有何種意義,死又有何種意義?

  自己為什么會存在,自己的存在對于世界又有什么意義?

  這些完全就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問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普通人根本不會去想,耐薩里奧曾經也一樣,但是在直面過生與死的界限后,耐薩里奧本能的開始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

  而且作為一個穿越者,耐薩里奧在思想領域的思量又多了一絲復雜性,因為在考慮一切問題之前,他必須先給自己一個精準的身份定位,他到底是占據了巨龍身體的穿越者,還是有著穿越者記憶的巨龍。

  如果是前者,他穿越的意義是什么?就為了在異世界走一圈,看看不同的風景?

  如果是后者,他當前的行為和普通的土著又有什么區別嗎?

  這些問題看上去似乎很可笑,絕大部分人都不會覺得有什么意義,但就是這些問題,讓耐薩里奧如同鉆牛角尖一般的陷了進去。

  這無疑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可是在痛苦之后,便是耐薩里奧思想境界的急速成長。

  曾經的耐薩里奧,一直都是迷迷瞪瞪過著每一天,始終都是在被動的應付這個世界提出的問題,而現在,在思想發生轉變后,耐薩里奧終于有了主動的向世界提出問題的覺悟,他希望世界能告訴他,自己是誰,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

  良久之后,隨著最后一抹太陽的余輝,消失在山脈的邊際線上,整個世界迅速暗了下去。

  而此刻,看著不再明亮的天空,以及正逐漸變成暗色的茂密森林,耐薩里奧突然高高的抬起龍首,并微微張開嘴巴,緊接著,在這四下無人之地,他面朝天空輕輕的發出了一聲莫名的問候,

  “你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