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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國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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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文睡著了,夢中還是黑沉沉的大海,沒有月光,沒有星光,外面是狂風暴雨,膏血鳥船劇烈顛簸著。崇文和濃姬全然不顧,在艙內抵死纏綿,火熱的激情在兩人體內燃燒。忽然,外面傳來驚恐萬狀的喊叫:“大康水師來啦,全船戒備,準備廝殺,跟他們拼了。。。”

  崇文一躍而起,一手抓刀,一手披衣。濃姬死死抱著他,清新的發香讓他心曠神怡,握刀的手都發軟了。濃姬在他耳邊嚴厲的說道:“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為我去改變歷史,我喜歡你的新時代。。。”

  崇文狠下心腸,把濃姬推倒在榻上,抓著刀鞘沖出船艙。狂風暴雨中,只聽到鼓聲如雷,喊殺震天,四面都是敵人,卻看不見黑暗中的敵艦。

  忽然一聲巨響,左舷百步之外一叢橘黃色火光一閃,敵炮開火了,大康水師炮手打的太準,崇文真切感到,黑暗中無數小死神呼嘯著向自己撲過來。

  啊~啊~啊啊~

  豁然睜開雙眼坐起,絕望的呼喊依然在腦海中盤旋,冷汗在背后涔涔滲出,渾身難受。黑暗中,一個小小的身體摸上來摟住他的脖頸,小姑娘的體香讓人覺得溫暖又舒適,花子嘴唇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海武士。。夢。。可怕。”

  崇文怔忪了一會兒,才拍拍花子的后背,把她放在旁邊,輕聲說道:“掌燈,伺候筆墨,我要寫一封重要的書信。”

  平靜的一夜過去了,旭日東升,有人離開,有人來了。如同商人的賬簿,總會有進有出。

  去人走的悄無聲息,來人卻是大張旗鼓,因為來人正是南北牟婁郡最大的豪族,紀州東海岸和南海岸的水軍大將,九鬼氏家督九鬼隆良。

  有了龍王島的貸款,如今的熊野水軍實力提升了不止一層,不僅體現在他有了更多的船只,更多的水手,也體現在每一個細小的方方面面。

  比如他帶來的20個貼身家臣,如今也稱馬回眾。這些家伙身披真正的鎧甲,戴著牛角鐵盔,騎著仴國最優良的木曾馬,背后是黑色母衣,簇擁著九鬼隆良紅色馬標,神氣的像一只只大公雞。

  九鬼嘉良正在正堂陪著崇文下圍棋,家臣稟報九鬼隆良到了。崇文剛剛站起身,九鬼隆良就闖進來,一定要請崇文在主位,堅持要在下首見禮,崇文也只能隨他。

  一頂箱籠小轎抬進后宅,自有婆子給5歲的小丫頭阿春沐浴更衣。村中耆老和龍王島眾也來到嘉良宅邸,恭賀的禮物著實不少,堆在宅邸正堂,蔚為壯觀。認女的儀式也十分隆重,就在嘉良宅正堂,柴德美擔任司儀,兼任翻譯。

  按照華禮,阿春乖巧的給崇文叩首奉茶。崇文受了阿春的禮,取出一副金鎖掛在阿春脖頸,柔聲說道:“阿春,從此以后,你就是我龍王島大出海之女。為父很高興,但是你也不能忘了九鬼家的生養之恩,你可記住了么?”

  阿春恭敬的答道:“是!”

  這小姑娘面目清秀,一雙黑眼珠清澈明亮,顯出童稚的光輝,偏生又乖巧有禮。龍王島眾也很喜歡,都是由衷的夸贊祝賀。九鬼隆良見阿春招人喜愛,絕不會在龍王島受到歧視,心中又感傷又高興。

  崇文讓花子伺候筆墨,沉思片刻,在一張雪白的仴紙上寫下兩個字:妍春。隨后看著小姑娘,說道:“為父為你起了新名字,妍春,你可知這是何意?”

  小丫頭躬身施禮,稚聲稚氣的說道:“謝父親大人賜名,只是不知是何意。”

  崇文說道:“春,是你生父所起,以示不忘生身父母。妍,是一個康字,有慧巧之意,也有美好和煦之意。為父希望你有一顆美麗之心,也要有一雙勤儉之手,這是最可貴的婦德。”

  妍春再次施禮,說道:“妍春記下了,永遠不忘父親大人今日教誨。”

  崇文點點頭,說道:“為父也有對不住你之處,為父的身世十分坎坷,也十分危險,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家族的姓氏。不過等你長大成人,嫁人的那一天,為父一定把家門往事都告訴你,那時候你就會知道祖宗的輝煌榮耀,也一定會為你的姓氏自豪。”

  妍春說道:“即使沒有姓氏,女兒也為父親大人感到自豪。”

  柴德美面色驚異的翻譯出來,轟然一聲,堂上所有人都驚嘆不已,一個5歲的小姑娘居然能說出如此豪邁之語,實在是異數。

  崇文哈哈大笑,對九鬼隆良說道:“隆良兄,真難為你教養出這樣的好女兒,我一定愛若掌上明珠。”

  九鬼隆良躬身說道:“大出海殿下對九鬼家的恩德,實在無以為報。”拉過妍春,又囑咐了幾句,然后讓小丫頭坐到崇文身后伺候,吩咐就在正堂開宴。

  借著昨日的酒意,今日的宴會依然十分歡暢,沒有了瘋狂熾烈,卻多了一些和煦溫暖。到了這個地步,崇文真正相信熊野水軍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一支力量,紀伊水道實際已經在龍王島掌控之下,假以時日,必然徹底壓倒細川水軍,進軍大阪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九鬼隆良突然說道:“大出海殿下,有個事情你知道么?”

  崇文問道:“什么事情?”

  九鬼隆良說道:“樺山資久正在坊津招兵買馬,聚集了一大批有明海、大村灣和肥后國、薩摩國、日向國海賊,還收納了不少九州的亡命之徒。他們打算乘冬季西北風起,連船數百,到康地大肆劫掠一番,以度過春荒。他派人聯絡我,我身側有細川水軍,哪敢離開紀州,就沒有答應他。”

  崇文把竹箸重重拍在食幾上,滿臉不高興的說道:“過去我就說他是個笨蛋,現在我還那么說,真不知他憨到什么地步,居然起了這個念頭。”

  九鬼隆良不解的問道:“莫非樺山家此舉不妥么?”

  崇文苦笑道:“豈止是不妥,他是去送死。”

  九鬼隆良咽了一口唾沫,說道:“他已經匯集了5、6千之眾,還有幾艘大關船,都是積年海賊,不說必有斬獲,全身而退總是不難。”

  崇文嘆了口氣,說道:“看來你也是個糊涂的,你以為靠你們那沒有龍骨的關船就能橫渡大海么?而且是平底船,基本沒有什么吃水,大海上稍有風浪,不是船只解體就是傾覆。船只越大,重心就越高,翻的更快。你相信他們有那好運氣,近2千里海路沒有大風大浪?”

  九鬼隆良皺著眉頭,說道:“我們這些人從來就沒有深入過遠海,不知道大洋的可畏。大出海殿下一說,我想起來了,那些遠航康國的仴船大部分都是購自大康的遮洋船。。。如此看來,資久大人豈不是兇多吉少?”

  崇文冷笑道:“豈止是兇多吉少,是有兇無吉。仴船在近海活動,善楫櫓不善風帆,他現在覺得是順風,可是海上風向哪有一定,一日五變也是常事,一旦他遇到逆風,我看他怎么回來。何況就算他到了大康,也是給大康水師送人頭,他以為大康諸衛是那些海上仴商么?”

  九鬼隆良說道:“大康當然是天朝上國,可是總有不提防的時候,過去也有仴國海賊到大康劫掠,然后活著回來的。”

  崇文放聲大笑,忽然笑聲一斂,沉聲問道:“你以為我龍王島這條鳥船如何?”

  九鬼隆良一臉艷羨的說道:“大出海坐艦是神之戰船。”

  崇文冷冷說道:“此船在大康水師之中,是最小的遠海戰船,其大者千料福船,如山一般。像這種鳥船,大康沿海各衛不下上萬艘,大船也有幾千艘,全部配備火炮。我一艘鳥船就可以橫行東仴國海,你們真的想面對成千上萬的炮子齊射么?

  你說仴船也有回來的,也許確實有過。但那是一艘兩艘,碰到天大好運到了大康沿海,趁大康不備,劫掠了幾個漁村,又僥幸逃脫了追捕,那性命純粹是撿來的。

  那大康之城不是仴城,木柵一圍就是個城了。康船都是夯土包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城高2丈余,城基丈8。城墻上可以跑馬,密布大炮,有數千斤重者,威力是我鳥船艦炮10倍。樺山資久那個笨蛋一到近海就會被殺的一個不剩,即使有幾個僥幸登陸,你以為他們能攻克大康的堅城利炮么?”

  啪一聲,竹箸落地,九鬼隆良已經驚的手足無措,魂飛天外,竹箸落地尚且不知。他實在不敢想象,世上有如此強大的國度,這可如何是好?

  良久,九鬼隆良才回過身來,依然有些不解的問道:“可是松浦黨北掠芶麗,南掠大康,成多敗少,這又是為何?”

  二出海劉關冷笑一聲,說道:“那是因為有平戶的康商襄助,你以為沒有大康的遮洋船隊,松浦黨能到達大康海岸?若不是康人熟知海岸每一寸土,松浦黨也一定會碰到大康炮口上,能活著回來?你們只看到松浦黨滿載而歸,沒有看到人家444有什么樣的盟友,你們有么?”

  九鬼隆良臉色越發慘白,輕聲說道:“大出海殿下,資久并非是對天朝上國不敬。他是聽說幕府和大康聯合起來,欲在堺城不利于大出海,他若是在大康肆虐一番,大康和幕府必有嫌隙,大出海殿下在仴國就自如的多。”

  崇文淡淡道:“你不用替他遮掩,他要有那個腦袋,也不至于混成這個鳥樣子。他就是希圖僥幸,拿著龍王島的貸款想干票大的,一口吃成胖子。只是他即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頭腦,更沒有那個。。。見識。”

  九鬼隆良看著崇文,磕磕絆絆的問道:“那么。。那么大出海殿下就眼看著資久送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