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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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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泰昌駕崩(下)

  乾清宮正殿寢居內,燈火通明,所有的宮人內侍都默默無聲的跪下,殿中的明黃裝飾,也被素色所替代,懸著的宮燈上的朱紅彩綢也被換下,偶爾傳來一聲嚶嚶的哭泣聲。

  三十九歲的泰昌皇帝朱常洛,了無生氣地被放在御榻上,此時的他神情安詳,只是眉頭微皺,似乎有點痛楚,若不是此時面色蠟黃,鼻息之間也毫無動靜,旁人只會覺得他睡意安詳。

  李選侍癱跪地上,深夜略微冰冷的蘇州方磚,似乎也讓她無感。此時的她頭飾散亂,只顧著低頭流淚,雙目空洞無神,雙肩塌下;侍立一旁的王安也是滿臉悲戚,老眼含淚,確認皇帝駕崩過后,太醫已經離開了寢居,此刻皇帝的身旁只有他和選侍。

  不久前他已命人敲鐘去了,這會看選侍狀態不好,只好又強打精神,躬身說道:“娘娘,明日太子和諸位大人就要入宮,娘娘還是回暖閣休息片刻罷。”

  好半晌,見選侍毫無反應,王安微微嘆氣,走過屏風,向門外跪著的內侍招手,命人扶選侍去暖閣休息了,只留自己一人,守著看顧了幾十年的皇帝。

  ......

  此時的乾清宮偏殿值班房內,一陣微風劃過,房中的光線忽明忽暗,映得魏朝太監臉色陰晴不定,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留下,雙目無神,他已經呆立有一炷香的時間了。

  皇帝死了,皇帝是在吃了進獻的丹藥后死的,那李可灼不是保證那紅丸有奇效嗎?!可恨那王安老賊,似乎已經知道咱家也涉及其中,現在連皇帝寢宮都不讓進了,就差把自己給圈起來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魏朝從不覺得,自己為爭寵這樣做有什么不對,在這大內,你不爭就是死!你王安不也是因為那李進忠巴結上了太子,才偏向他嘛!若不反擊就是死了!

  魏朝目光發狠,緊咬牙關,起身急步走向后院暖閣而去。

  及至到了乾清宮暖閣,只見李選侍呆呆坐在黃梨木的座榻上,旁邊放著一盞參茶,不管周圍宮人驚疑的目光,他急聲喚道:“娘娘?娘娘!”

  選侍半晌方才微微抬頭,有氣無力地蹙眉責問道:“魏朝你這會尋我何事?皇帝駕崩,還有什么其他事值當說?”她似乎一晚上老了十歲,雙目無神,眼帶淚痕,已經完全亂了方寸,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魏朝不理責問,直直盯著選侍,沉聲道:“娘娘,皇上駕崩,這后宮之內惶惶不安,您可得出來做主吶。”

  選侍抬頭看著他,眼神不解,整個人依舊是委頓不堪。

  “娘娘當為后,且太子殿下不在身邊,應該速速召來。”似怕選侍不懂他的意思,又補充道:“太子殿下生母王氏可與娘娘不睦。”

  李選侍悚然而驚,眼神慢慢聚焦,緩緩回過神來,何止是不睦,往日占著皇帝寵愛,沒少欺凌王氏,王氏之死自己也不能脫了干系,那時節朱由校已經能記事吶,待太子繼位可有自己的好下場?!

  她越想越慌,目視魏朝,求助似的急急問道:“可是我他母妃?”

  “太子生母是王氏!”魏朝一字一頓,狠狠說道。

  “魏公公,我該怎么辦?”選侍慌亂地看向魏朝。

  竟如此客氣,這個女人變臉真快,魏朝暗暗想著,面上卻不漏分毫,關切道:“我大明有太后監國的先例,且皇上前幾日已經下諭封娘娘為貴妃了,”頓了一頓,又道:“當務之急是將太子召來乾清宮,為陛下守孝。”

  李選侍微微坐直了身子,太子未及冠,太后監國?前些日子那崔太監夜里來見她,有意無意也提到了英宗太后,皇子當在身邊照料的話語,倒是與這魏太監不謀而合。

  她越想越是可行,腦中漸漸清明,這是唯一的出路了。這魏朝跟隨皇帝十幾年,又是在內書房讀過書,在司禮監也當過這些天的差事,可用!強自穩了穩心神,隨即想到朱由校,不由目光一冷,還是要先把這小子拘在身邊才行。

  直直盯著魏朝,李選侍吩咐道:“那就有勞魏太監去將太子喚來乾清宮了。”魏朝心頭一凜,知道這女人是要自己交投名狀了,心中一發狠,抬頭看了看選侍。

  “謹遵娘娘懿旨。”深深看了一眼,面前恢復過來的選侍,魏朝低頭應聲領命而去,只能是這條道走到底了!

  此時的乾清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燈火通明,宮人們已經悄無聲息地開始布置,只能聽到那燭聲和魏朝那匆匆的腳步聲。

  

  待魏朝和親信來到慈安宮,天已經有一絲白,朱由校一夜未眠,卻絲毫不覺疲倦,滿含深意的看著下首行禮的魏朝道:“選侍讓魏公公來的?”

  魏朝低頭回道:“確是娘娘,皇上駕崩,請太子殿下速去乾清宮。”

  “好,趕緊起駕,本宮要去為父皇守孝。”朱由校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不出意外,魏朝低頭露出一絲笑意,選侍威勢正盛,唯唯諾諾的太子只有聽命行事,就像以往一樣。

  及至出宮門,魏朝發現一絲不對勁,太子殿下的車駕中,竟還有好些穿飛魚服的侍衛,一個個神色嚴肅,腰背挺直,去乾清宮何時要帶這么多侍衛了?天未大亮,朱由校佩在腰間的短劍,他卻是沒有看到了。

  魏朝隨即目視一旁隨行的李進忠,指了指那些錦衣衛,面露詢問之色,李進忠看了他一眼,神色緊繃,沒有回應,卻是偏過頭去。

  這李進忠是反了天了!曾經自己門下的一條狗怎么敢這樣?魏朝頓時勃然大怒,但又不好在這時發作,只是感到隱隱的不安。

  還在宮禁之中,又是非常時刻,長直的方磚道上,只有馬車的聲響和眾人的腳步聲,在沉默的宮墻下響起,不多一會,乾清宮就在眼前了,太陽也出來了,映出宮殿屋檐的一抹鎏金。

  九月乙亥朔,帝崩于乾清宮,在位一月,年三十有九。

  ——《明史·本紀第二十一·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