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天啟駕到

首頁

第28章 各方動

  十一月十六日,按照農家的說法,已是二九時節,寒氣襲人,往日黃濁澎湃的渝水也溫馴了不少,倒是南岸的定遠門內,不時傳來陣陣呼喝喧囂,陸續從湖廣匯聚的萬余府州衛所軍兵,竟然開始操練起來。

  “虎!”

  “殺!”

  重慶府城北面的定遠門內便是校場,此時陣前中央的觀武臺上,一位身著紅色官袍,胸前紋著獅子,身長七尺有余,粗壯健碩的大漢,正在擰眉看著眼前蔓延密布的兵陣,他的面上明顯很有些奔波風霜之色。

  “總理,這些湖廣的兵將們,好多連衣甲都不齊整,明擺著就是來打朝廷的秋風的吶,”半晌,身旁一校尉面色不忿的說道,按理說從省中選調將士出征,可不應該都得是精銳嗎?

  而眼前這萬余士卒中,能湊出五千衣甲刀兵齊備的,就算是萬幸了。

  這大漢正是新晉總理西南三省軍務的魯欽,自九月二十一日陛辭離京,他領著三千京營出征,一路不敢停留。

  十月,敘州捷報傳來,方過武昌府的他,更是立刻令副將領軍,自己輕身簡從,改船為陸,一路換馬,不到二十天,便至重慶府,而后又馬上點校起軍兵來,饒是久在行伍的他,也是很有些吃不消,在京中將養的些許富態全部消失。

  魯欽未置可否,只是眉頭仍舊緊蹙,這天下衛所廢弛模樣,他久在軍中自是知道,何況這天子欽命的“皇差”,又是餉銀充足,各個軍漢自然是能省則省了,他倒是不以為忤,只是這陣容不整的模樣,沒有至少月余的操練,哪敢隨意出兵?

  “內帑的銀子已然到了?”半晌,魯欽方才沉聲問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湖廣省、重慶府、夔州府等地的糧草陸續運至重慶府城,倒是不缺,關鍵還在餉銀。

  “是,將軍,”方才說話的將校聞言,不由嘖嘖稱奇道:“是那九洲錢鋪的百萬匯票,這錢鋪真真是不簡單。”據說那匯票在某些地界,比那銀子都硬通,畢竟市面上的銀子還難免有些摻雜,不愧是宮中背景吶。

  “該發的餉銀和該置辦的衣甲、兵刃,趕緊讓督查司辦罷。”魯欽點點頭,肅聲吩咐道;九洲錢鋪的實力他倒是沒有質疑,畢竟臨出京之前,天子還給自己分了萬一的干股。

  以他的見識,自是知曉這奢氏已然是長不了,必須得趕緊操練整飭好出兵了,否則自己奔行數千里,就得成為看客了;至于這督查司則是京營的新例,他在京營待了數月,倒是知道要按京營的規矩行事了,何況是天子的銀錢?

  “是,將軍!”

  魯欽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耐著性子,看著眼前略微亂哄哄的操練,習慣了京營的行止有度,士氣高昂,眼前這些尋常的兵丁實在入不了眼,只是該如何最快的時間的整飭出來呢?

  寒風中,他陷入了沉思,鼻頭被凍得通紅,都未曾察覺。

  哆哆哆!

  半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觀武臺上響起,引得魯欽面色不悅,側頭看去,見是一校尉疾步走來,面上還帶著一絲焦急和興奮。

  “將軍,將軍,三百里急報!”來人低聲道。

  “嗯?”魯欽暗自點頭,這川中的驛馬倒是恢復的不錯,疑惑的看向來人,只是現今這正在觀兵,何事如此著急?竟然要打斷自己觀兵。

  “將軍,三日前,那被賊酋奢氏留守內江縣城的張彤,舉兵反了!”將校面色發紅,急聲道:“其還手刃賊酋女婿.....現今已然是領著余下的千余殘兵,歸到秦良玉帳下聽命了.....想是不日便要殺往瀘州城下了。”

  魯欽聞言,猛然豹眼圓睜,雖是至川中不久,但他對官軍、叛賊的形勢可是每日思索推演不斷。

  這奢氏先是沒有拿下成都,失了氣勢和先機,三省的土司,即使懷有異心也不敢再輕易冒頭響應;隨后其子又在敘州兵敗身死,后路被斷,已然是深陷困局;現今再有麾下大將反正,這勞什子大梁的大旗,隨時都可能傾覆!

  “他娘的!”總理三省軍務的他不免有些氣急:“讓軍中各將挑選人馬,三日后出城!”哪還有時間操練,再晚的話,自己連口湯都喝不上了,還必將淪為笑柄!何況現在作出態勢進逼叛軍,狗急跳墻之下,其分崩離析的可能性更大!

  “是!將軍!”

  ......

  觀演之后,重慶府一片忙碌,各級軍將甄選著可以出征的士卒,隨總理一同前來的督查司忙不迭的點驗發餉,又和重慶府衙官員一道,采買置辦軍中物資甲兵,倒是讓原本人心惶惶的府城,很是多了些生氣。

  元年十一月十九,魯欽領著三千軍兵出重慶府城,沿江水,往西南瀘州方向而去,似乎已然看到平叛希望的全城百姓,頓時歡騰一片。

  

  同一日,離重慶府千里之遙的官寨,往日的熱鬧景象已然不見,各家各戶門扉緊閉,街道上,不時有夷人土兵在街上巡視,天色陰沉之下,一派肅殺之氣。

  寨中大院正堂中,燃著的火盆,將上首中央的安邦彥映得晦暗不定,此時的他微瞇著眼,一臉狠厲,全無往日族中大長老的敦厚模樣;安武功一身甲胄,佩刀,面色略微不安,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報,奢社輝負隅頑抗,已經被軍兵射殺!”半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而后入內稟告道。

  “那安位呢?可被抓住了?”居于安邦彥下首,一身甲胄,面色清白不定的安武功,聞言不由急聲追問。

  “回稟將軍,已經被軍兵拿下!”

  “好,好,好!”安武功似乎長出一口氣,趕緊吩咐道:“在后院好生看管起來......”

  前幾日川中的消息傳來,說是奢崇明在內江又有大變,只兩日功夫便安排妥當,要拿下與奢崇明同謀的奢社輝和安位,此時沒有什么大的變故,他才將懸著的心放下,但那安位終究是水西宣慰使,不由得他不擔心。

  一直未曾說話的安邦彥不由眉頭蹙起,心中掠過一絲不滿,不過一個婦人和孩子,怎么就一點都沉不住氣?

  “父親,”待來通報的士卒退下,安武功方才轉身詢問道:“明日可是要將那安位和奢社輝的人頭,押送往貴陽府城?”

  安邦彥面色不動,只轉而問道:“其二人私通奢崇明,意欲謀反的書信可是都拿到了?”

  “父親放心,已然拿到了!”奢社輝和那奢崇明本就是親兄妹,來往書信比比皆是。

  “安位已經死了.......那些個懷有異心的兵將也要一并處置了!”安邦彥的聲音毫無波瀾,似乎口中的名義上的孩童長官,和百十條人命無關緊要。

  “......是,父親,”安武功抬頭看了一眼,心中一凜,眼色驚駭,隨即又垂手應是。

  那安位乃是前代宣撫使的嫡子,水西族人中忠心于他的很是不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自家雖是大權在握,終是名不正言不順,此次若是殺了安位.......看樣子這次要血流成河了。

  “還有,要向巡撫大人請戰,就說我水西不僅大義滅親,還愿舉兵攻伐永寧賊巢!”安邦彥又幽幽吩咐道,族中紛亂的損失,還得在那永寧找補了。

  “.....是,父親,”安武功聞言猶疑片刻,終是問道:“李枟會同意嗎?”又不是第一次上書了,官府對自己猜忌已然是顯而易見,此時會冒這個風險嗎?

  “混賬!”安邦彥勃然變色,厲聲罵道:“巡撫大人的名諱,可是你能隨意直呼的?!還不按我說的去做!”

  朝廷的鎮靜和反應速度出乎意料,那勞什子京營的戰力也讓人忌憚,看奢崇明的情形,覆亡在即,自己自然要知道如何選擇,那奢社輝便是投名狀,即使不讓自己出兵去搶那永寧的人口、地盤,安位的宣撫使之位也該給自己了罷。

  咚!

  “.....是,父親!”驚駭之下,安武功膝蓋一軟,跪倒在地,趕忙應是,只是他不明白,平日里對朝廷法度視若無物的父親,何時在意起這些來了?

  安邦彥沒有在理會兒子,只是不由看向北面,嘆了口氣:“敗的太快了啊.......”臉上的不甘一閃而過。

  ......

  三日后,貴州巡撫衙門同意了水西土司安氏的出兵永寧的上書,準其水西宣慰同知安邦彥領兵三千,赴永寧平叛,而現任水西宣慰使安位身死,其位由誰來接任,卻是沒有傳出只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