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周我成為了一位精神病醫生,以一名精神病患者的身份。?
這個醫院不缺醫生,但是沒有醫生愿意工作,連院長也是隨大流的一例。?
“老p,以后你來照顧病人,政府給的錢太少啦,醫生工資低誰愿意干嘛?病人家屬又不好糊弄,你幫幫忙啦。”?
這是我的院長,一個總是穿著黃背心的老男人。在我剛到精神病院的時候,他的背心還是白的,可能伙食開的屬實有點好,這幾年背心上的黃色怎么洗都洗不掉。?
“幫幫忙啦,以后我偷偷給你帶點土來。”
這確實是一個讓人難以拒絕的條件。
我叫老p。沒有姓。出生后被遺棄,在下水道被一個叫花子撿到了。由于在水溝里泡的時間太長,屁股被泡脫了一層皮,叫花子就叫我老p。我慶幸過幸好脫皮的不是自己的生殖器,名字帶臟總是不好。
我是在十年前到這家醫院的,叫花子親手把我送進來的。
他是叫花子,衣衫襤褸,但有錢。他有嚴格的工作作息規律。一三五上班,二四六休假。周日看心情。他住的環外的一套別墅,沒工作,專職乞討,那身衣服從來不換。他給錢讓我上了最好的小學、初中、高中,但總喜歡嘲諷我“就算最好的文憑畢業也不一定有他有錢。”?
他是個好叫花子,像很多名義上的父親一樣,希望我以后繼承他的工作和財產。但是初中以后我逐漸有了奇怪的舉動:我開始喜歡吃土。或許有人看過《百年孤獨》,里面的麗貝卡和我的狀況一樣。
喜歡土腥氣,年齡越增長需求就越瘋狂,就算我把我捆起來我也能把墻灰啃干凈。叫花子臥室的東墻就被我啃沒了。
第一次去醫院的路上叫花子踩到了屎,他也不在意,干這一行的都不在意,在旁邊網吧門口臺階上用鞋子磨刮了幾下,被吧臺的網管用煙頭給趕走了。
“現在窮人還敢這么橫。”叫花子很不屑。
但他不能生氣,他再有錢,他也是個叫花子。?
到醫院后做了很多檢查,從腦ct到心理健康,前前后后花了幾大千,期間還有位心理醫生要求我接受心理治療,一小時300塊。我聽了40分鐘,我覺得比社會機構的“調解員”更幾掰無語。叫花子也耍無賴硬是沒給那300塊。?
醫院其他科醫生也給不出解釋,開了一堆藥說讓我“扶氣固本”。叫花子氣的把踩了屎的鞋扔在了最后一位心理醫生的臉上。我覺得過了,他說不怕,我們是弱勢群體。
“有錢人也是弱勢群體么?”
“乞討的就是。”叫花子強詞奪理。?
“我認識一個醫生,年輕時欠過我人情,你去他那里治療吧。”叫花子在回去的路上思考了很久才說出這么一句。?
“反正你就算大學畢業也不一定比我收入高。”??
“你要是治好了,我就幫你打點讓你上大學。”??
叫花子開始得意,每次提到收入他就得意。
我確實找不到理由反駁他。我想上學,但不想邊吃土邊上學。叫花子的處理方式簡單明了。?
叫花子從精神病院離開的時候我忍不住好奇,?
“你真的是叫花子?”
“是,沒人比我更像叫花子。”
叫花子自豪的走了,根本沒有回頭看我和院長。他說的醫生朋友就是院長。
那個時候的院長還有頭發,背心雪白,也沒偷拿政府補貼。一遇到病人只開舍曲林和一些鎮靜藥物。
“反正吃不死,任何精神病只要人傻了都鬧不起來了。”
院長也常常為自己的治療方案感到自豪。他覺得自己真正意義上做到了對病灶斬草除根。而且比以前的冰錐開顱要人道很多。
院長從不給我開藥,他的解決辦法是讓我隔離居住在一個鐵房間里,因為我啃不動鐵。以至于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覺得他是個有智慧的長輩。
我來他的醫院是為了不吃土,但現在他讓我重蹈覆轍。我不曉得叫花子知道了會不會拿屎砸他。
“老p你精神上是比較正常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你來管理病人沒問題啦。”
“醫師資格證也會幫你弄好的,你也能吃補貼。”
“土我給你去原生態森林里面挖好不好啦?”??
我聽得出來,院長下了血本。
“成交。”
在我成為精神病醫生一周后,也就是現在,我的面前坐著一位黑眼圈和眼袋掛滿半張臉的男人。他叫阿杰(他的名字是我起的代號)。是在兩周前進醫院的,期間除了吃藥就沒見過醫生,這似乎是廉價醫院的傳統。
我是他兩周以來第一次愿意聽他講述病情的。他精神不太好,但是敘述能力真的不錯。
“半年前開始,我開始頻繁做夢。我的睡眠是特別好的,躺下能很快入睡,而且很少做夢。可以說幾乎不會做夢。”
“開始我并不在意,但是睡眠時間卻越來越長。能被叫醒,醒來去工作,進行日常生活都沒問題。但是一旦再次睡完一覺,我就不記得我醒來以后的事情了。工作、生活都記不得,但是前面每一個晚上的夢都記得清清楚楚。”
“夢里跟現實有聯系么?”我有點嫉妒他的睡眠,鉛筆劃在紙上都有些賭氣地用力。
“沒有,這才是問題所在。我的每個夢都是發生在同一個地方。”?
阿杰抬起了頭,滿眼的血絲,鼻頭和臉上是密密麻麻的黑頭和痘痘。看得出他很久沒睡覺了,內分泌都有點失調。
“都發生在另一個世界。”阿杰有點急躁,他努力地想給我表達那個世界的樣子。
“那是一個紙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