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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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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討回場子

  陳活著本已聽天由命,誰知迷迷糊糊間看見一位白衣若天仙下凡,所有的記憶在這一刻戛然而止,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回到了豆腐鋪子的臥室中。

  陳活著緩緩翻身坐在床邊,揉了揉昏漲的腦袋。

  雨夜下的一切仿佛一場了無痕跡的夢境,陳活著翻起手腕一看,那道因搏斗落下的傷痕仍舊淤青,又試著活動了下五指,出奇地感覺不到一絲痛楚。

  一切如常,這讓劫后余生的少年詫異不已。

  陳活著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為何裂骨傷勢會恢復得如此之快?自己又在這床上昏睡了多少天?而那個出手相救的白衣仙子又是誰?

  一切皆無答案,陳活著正打算去陳震那兒尋個清楚,卻聽見有人踏上樓梯推門而入。

  陳震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走進房中,看見坐在床邊的陳活著時微微驚訝,隨后放下湯藥道:“躺了三天三夜可終于舍得醒過來了?”

  陳活著他打小便聞不慣這些草藥味,陳震曾說過他娘和他一樣不愛喝藥,所以這毛病大概是隨他娘,故而每回陳活著染上病痛,陳震總會到鎮北的桃子巷樓買回些蜜餞,讓陳活著連湯帶藥渣灌下肚子。

  陳活著自然是樂此不疲,有桃子巷的蜜餞當作甜頭,區區湯藥算得了什么,記得兒時有一回嘴饞蜜餞,陳活著竟是生生裝出病來,陳震識得其中端倪以后也不說破,就把蜜餞換成了酸不溜丟的青梅,陳活著興沖沖地灌下大碗湯藥后,差些沒把牙齒都給通通酸掉。

  人生百味,唯獨酸苦最叫人難以忘懷,自從那次以后陳活著可長了大記性。

  陳活著瞄了眼陳震的另一只手,不見蜜餞空空如也,頓時便扭開了頭掐起了鼻子。

  陳震投出恨鐵不成鋼的目光,掏出一包繩結扎得精致的蜜餞。

  陳活著嘿嘿一笑捧起湯藥,吹去熱霧后咕咚咕咚地倒進肚子,隨后五官似面團擠作了一塊,急忙將一顆香甜可口的黃皮膏丟入口中,眉目才逐漸舒放。

  陳震也順手拈起一顆蜜餞放入口中,不忘把指頭舔個干凈。

  陳活著自覺說起暴雨下的遭遇,陳震聽過了來龍去脈,臉色卻不見有任何變化,陳活著又問陳震他到底是如何回來的,又是何人將他送回來等種種疑惑。

  陳震搖頭說那夜只聽得有人在門外敲門,他那會正獨酌著小酒意趣正高,罵罵咧咧著說誰這么掃興來著,誰知剛打開門便發現陳活著倒在了門外,渾身濕透沒有知覺,懷里頭還有一本面目全非的藍皮札記,嚇得陳震剛到胃里頭的酒,差些就從褲襠里頭出來了。

  陳活著又問那本藍皮札記哪去了,陳震說幫他晾干后塞柜子里了,由于被雨水打濕的緣故,里頭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

  陳活著突然咚地放下了空瓷碗,忿忿不平地奪門而出,陳震瞄了眼陳活著淤青的手腕,用著冷眼旁觀的語氣,說那李家大公子已在他昏迷當晚離開了小鎮,現在才去討場子未免晚了一些,要怪便只能怪自個技不如人,甭要再去丟人了。

  陳活著充耳不聞直奔龍馬巷,一路上陳活著不斷試著回憶那張白衣的臉龐,卻始終沒有絲毫頭緒。

  在經過苦海河的時候陳活著突然停住了腳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急忙把手伸入衣襟中,摸排了片刻才徹底放下心來,幸虧那枚要送給之桃姑娘的信物沒有落入苦海河中,真是謝天謝地。

  陳活著當然不會相信李毦篝的挑釁言辭,他深信之桃姑娘絕非那種水性楊花的女子,只是陳活著很快又嘆息了一聲,那本藍皮札記面目全非,若是之桃姑娘問起該如何是好?

  陳活著沒有繼續在河邊徘徊,望了眼波濤平復的河面,對于那夜在苦海河底的遭遇陳活著得不出結論,大抵真是因為在失去意識時所產生的幻象,又或者說這苦海河底下,真住著什么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想到這陳活著下意識地離苦海河遠了一些。

  趟過廊橋來到鎮北,陳活著熟門熟路地來到龍馬巷,這里是鎮北最僻靜也是最神秘的地方,因為許多從鎮子走出去衣錦還鄉的商賈,回到鎮子以后大多選擇在此落葉歸根,而外來的大戶人家也大多落戶于此,故而得名‘龍馬巷’。

  比起鎮子的其他巷弄,龍馬巷顯得尤為特別,人在其中方知深淺,上等青石鋪砌的地板,無論是色澤還是品相都要勝過鎮子的其他巷弄,寬度可供一輛大馬車并駕齊驅而過,兩側的大門院落沿著龍馬巷延展開來,門前一律掛滿了大紅燈籠,瞧著就喜慶洋洋。

  陳活著穿過龍馬巷,來到一座掛著李府二字牌匾的大門前,大力扣響門前麒麟模樣的鐵門環。

  不久后大門開出一條巴掌大的縫隙,一個府中下人慌慌張張地朝門外探出半個腦袋,瞧見在外頭敲門的少年時陳活著后,臉色驟變成慘白,當即嘭地一聲關上了門,留下一頭霧水的陳活著。

  陳活著琢磨出了端倪,應該是李毦篝與府里的下人漏了口風,并料想自己必死無疑,于是才匆匆忙忙地離開鎮子去往云端宗,免得在官府那頭落下痛腳,這府中的下人該不會是把自己當成了上門討債的冤鬼罷?

  陳活著再次扣響李府大門,卻許久得不到回應,頓時急得跳腳罵娘,罵李家是堂堂大戶人家,做了這些陰損勾當卻敢做不敢擔,他明日便要找個說書先生好好說道說道,讓那說書先生把李毦篝的所作所為編寫成故事,還說李毦篝親自道出了許多見不得人的秘密,順帶將李家的底細摻入故事其中,到期時人云亦云‘千古流芳’,好讓鎮子的人都見識見識李家的真面目。

  此事若是傳到鎮子外頭去,李家上上下下可就得焦頭爛額了。

  大門終于再次敞開,但這次從府邸中走出一個錦衣男人,方臉大耳雙手攏袖,與尋常富家翁并無區別。

  陳活著認得這個男人,他便是李府的家主,李傳風。

  陳活著稍微打量了一下男人,李毦篝與眼前的男人相比,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開門的下人正要把大門關上,李家家主李傳風卻擺了擺手,非但讓下人莫要將大門合,更是示意他們要將大門完全敞開。

  陳活著對李傳風的舉動疑惑不已,但是當李府的大門完全敞開后,他卻是深深一愣。

  陳活著雖從未曾一堵過李家府邸的風采,但也多多少少有過一些耳聞,作為鎮子財力不出其二的富貴人家,府中金碧奢華令人咋舌,只不過眼下的情形卻與傳聞中截然不同,進門的大院殘屋敗瓦幾乎成了廢墟,其中夾雜著燒焦的痕跡和氣息,一座臨院而建的正堂樓閣千瘡百孔,似乎才經歷過一場戰況激烈的浩劫。

  李傳風深吸了一口氣,彎下那道平日挺拔的腰桿,向陳活著賠罪道:“犬子之惡的確罪不可赦,全因他急功近利妄求手起刀落徹底斬斷心魔因果,卻不料給自己親手筑起了一道更加難以逾越的屏障,想必他已經與你說破了許多涉及李家命脈,且不為人知的秘密,實話告訴你罷,本來在多方把控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此番李毦篝拜入云端宗是萬無一失的大機緣,可如今他因將你推進苦海河而累起更高的心障,說不定還未登上云端宗山的山腰便要打道回府了。”

  陳活著沒有說話,靜靜聽著李傳風的解釋。

  “他那晚歸來后,整個人變得癡癡呆呆,一動不動地坐在庭院里任由風吹雨打,從那時開始我便知道他或許這輩子再與大道無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他的心魔由你結下,他又親手將你推下苦海河,無論你是生是死,他李毦篝此生此世都得背著一個讓他抬不起頭的包袱,或許這便是佛家常言的因果相報吧,他本想斬斷心魔踏上大道,卻親手累起一座飛鳥難渡的心障。”

  陳活著仍舊沒有說話,目光之中卻無故生出漣漪波瀾。

  李傳風松開攏袖的雙手,緩緩垂至褲縫:“后來我生怕橫生枝節,才自作主張將他提前送出小鎮。”

  李傳風又指向身后的殘屋敗瓦:“李毦篝自斷了前程,而我李家亦因此受了應有的懲罰,還請你大人有大量,莫要再追究下去了,可以嗎?”

  說到最后三個字的時候,李傳風的聲線突然壓低了下來,像是在乞求又像是在試探。

  陳活著望了眼府中的慘象,開口問道:“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傳風儼然沒了往日的家主氣態,臉色極為難看地合起眼,搖了搖頭道:“說來你可能不會相信,這天地萬物皆有靈性,天公也不總是閉著眼睛打盹,李毦篝回來以后,天穹便開始電閃雷鳴,其中有一道天雷落在了院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