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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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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前路未卜

  世間萬物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

  月亮的秘密在于它能看穿隱藏在外表之下的奧妙。

  太陽的秘密在于它能洞察月亮的隱秘。

  人呢?

  偌大的廳堂,燭光閃動,一男一女坐在各自的椅子上。

  “奇了怪了。”女子發出一聲驚詫,她瞧著四周,似在搜尋著什么。

  男子抿了抿嘴,看著旁邊的楊柳,心道:這話應由我道出才是。

  他仍記得前一刻的事情。

  他隨楊柳來到大廳,楊柳未再作解釋便讓他入座等待,而后就沒有而后了。

  “楊柳姑娘要我做何事?”陳曉忍不住沉聲問道。

  換來的卻是一個噓聲,以及零星的話語:“我記的劉伯講過,應該就是這里沒錯啊。”

  “既然劉伯講過,咱們請他前來不就好了?”陳曉再次發聲,這次他站起身來,有意朝楊柳挪了幾步。

  “不行,這事劉伯不能插手。”楊柳說得認真,眼睛依舊繼續探尋,手也未有停下的意思。

  陳曉見狀,有些無奈,“那姑娘告知于我,我同你一起尋找可好?”話畢,他又上前兩步。

  卻說他剛剛上前,周圍傳來一陣機括聲。

  “對了對了,你聽見沒。”楊柳聽得“咔咔咔”的聲音,有些興奮,她轉過頭來盯著陳曉。

  卻忽然一愣。

  自己就如此輕易的讓陳曉成為“自己人”。

  若他是個壞蛋,不是羊入虎口了嗎。

  想到這,她下意識站起身來,欲跟陳曉保持距離。

  恰好這么一站,再次驚動了機關。

  便聽“咔咔”又是兩聲,地板翻然而動,似蹺板一般,由于陳曉這

  邊較重,故而傾斜較多,他也是最先跌落而下之人,楊柳緊跟其后。

  陳曉自然始料未及,他只覺身形難穩,天旋地轉,后背先是一股巨力沖擊而來,緊接著胸前亦受到一股巨力,當真是“腹背受敵”。

  他悶哼一聲,氣血翻涌,“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你吐血了……”楊柳一陣驚呼,她不知瞬息間發生何事,只感屁股軟塌塌,起伏不定,似是坐到了什么,當真有些恍惚。

  陳曉“哇”的又是一口,直直吐在了楊柳身上。

  “這可怎么辦……”楊柳不知所措,儼然忘記自己是醫者,眼淚又開始打轉。

  但她說話之間并未挪動,依然坐在這個柔軟之物的上面。

  陳曉見狀,險些暈了過去,第三口血蓄勢待發,被他強行壓下,隨即發聲提醒道:“楊柳姑娘,你是位醫者。”

  他雖然喘著氣,聲音極其微弱,但他執意要把話說完,“你坐得可還舒服?可還痛快?”

  楊柳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和姿態,她慌忙站起,整了整自己的衣妝。

  “你沒事吧……”她問道,而后小心翼翼地扶起陳曉,后者也任由她擺布。

  本就身懷劇毒,還有兩種外來內力加身,外加這么一摔一坐的,陳曉亦沒了力氣。

  他嘆了口氣,沒有言語,卻直勾勾的瞧著面前的甬道。

  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方。

  楊柳亦沒再說話,也睜大眼睛,瞧著甬道。

  機關位置是劉伯告知于她的,但她不知機關之后有什么。

  劉伯探尋清楚后,亦未下來過,畢竟他的任務是保小姐平安,其他諸事,他不能過多干預。

  “楊柳姑娘。”陳曉平復呼吸,“這便是你說的事情吧。”

  “嗯,十有八九。”她答道。

  “那姑娘能否先……”陳曉話沒說完,又察覺一股血腥氣,堵在胸腔,算是余血未消。

  楊柳轉過身來,她明白陳曉要說何事,可她轉念,又想到之前在上面所思所想。

  是故目光警惕地盯著陳曉:“你……不是什么壞人吧。”漆黑的甬道、孤男寡女,讓人遐想不斷。

  “我若是壞人,方才為何不對姑娘做些什么。”陳曉苦笑道,“現如今我這幅模樣,想做什么也是力不從心吧。”

  他登時感慨,自己都快吐血而亡了,楊柳還有心思思考這些事情。

  他倒是更希望面前這個女孩恢復在酒肆時的談吐和考量。

  但他也明白,說到底,楊柳不過才碧玉年華,現在這個模樣,才是她的本真。

  任誰偽裝久了,都會疲憊。

  想到這,他又笑了笑,說道:“姑娘還是把胎記卸掉吧。”

  楊柳仔細一琢磨,只覺得陳曉分析得在理,漸漸放下防備,卻忽聽陳曉來了句“卸胎記”,不由脫口而出道:“為何?”

  陳曉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姑娘生母何故如此。”

  “但我通曉,人啊,偽裝久了,會覺得累,指不定要發生什么呢。”他想到了張千峰,就如他的名字,最后確實瘋了。

  “更何況,面具之下的姑娘,美麗得緊啊。”這話也是出自肺腑。

  “真的?”楊柳喜上眉梢,哪有女子不高興有人說她美。

  陳曉點點頭:“在我熟知的女子當中,姑娘容顏堪稱前三。”這亦是實話,陳曉總共就沒幾個熟悉的女子。

  胡秋瑩、白秋霜、楊柳,剛好三位。

  “看在你如此真誠的份上,我便將你醫治好吧。”楊柳聽完心中更喜,當然她也沒忘陳曉是受傷之軀。

  而且,待把陳曉醫治好,便要辦正事了。

  她一伸手,又將懷中的銀針小包取出。

  陳曉見她此時神情嚴肅,心中也免不了贊許。

  雖說楊柳是個地地道道的小女孩,但涉及醫治救人,她從未馬虎,仿佛變了個人。

  “首先,我便要醫你的內部血疾。”她略有歉意的說道,這血疾有她一屁股的功勞。

  “你且將眼閉起,雙手平放,平復呼吸。”她又補充道。

  陳曉按她所言,只覺身體周遭轉瞬即逝的痛感,想來是銀針入體,剎那驚起了痛覺。

  緊接著便是一股暖意襲上心頭,沁人心脾,這正是楊柳的內力隨著針尖進入陳曉體內。

  陳曉心道:母親撫摸自己的孩子,便是如此吧。

  雖然他從未享受過。

  可須臾之間,形勢突變,伴隨著一聲嬌哼,陳曉只覺體內又如翻江倒海,電閃雷鳴一般。

  正是到了關鍵時刻,體內三股內力互相消磨,像極了當時的小影兒。

  “陳曉,你且先將你的內力隱去。”楊柳穩住呼吸,沉聲對著陳曉說道。

  她不是愚笨之人,方才一路歸來,她都在思索為何小影兒會出現異變。

  臨近家門,猛然頓悟,正是陰陽調劑不合之理。

  現在陳曉體內有三股不同的內力,他們分屬不同人,含量也不同,亦是陰陽難調。

  她便想先去其一,也就是去掉三股內力中最多最強的。

  而后剩下兩股,她有信心將其歸化于一。

  最后再由陳曉合二為一,便能成事。

  陳曉聞言點點頭,隱去內力算不上什么難事。

  片刻之后,他緊蹙的眉頭緩緩張開,體內沖突逐漸平息,最開始的那股暖流又上心頭,之后周游全身,說不出的舒暢。

  楊柳見陳曉眉頭舒緩,氣息趨于平穩,心知馬上可以進行下一步,她又道:“現在你體內的內力已然只剩下我的和你自己的。”

  “現在我要做的,便是抽回我的那部分。”她吐出一口濁氣,有意壓低聲音,“此刻最怕的依然是內力混雜,若是吸入我體內的內力過于斑駁,我便會同你一般。”

  陳曉心中明了,楊柳的意思還是讓自己將內力隱好。

  可接著楊柳話鋒一轉:“由于你體內有毒素,當我內力抽取完畢,你需借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自己的內力倒灌,否則便會毒發,上面諸事我很難幫到你。”

  陳曉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馬虎,他屏氣凝神,就覺得體內如暖流般的內力緩緩通過銀針流瀉而出,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痛楚。

  沒了內力壓制,蜈蚣之毒席卷全身,不痛才是稀奇。

  他緊咬牙關,向勝利挺近。

  “這蜈蚣之毒不是內力所能祛除。”楊柳瞧見陳曉痛苦的模樣,于心不忍,故意岔開話題,想讓他緩解一二。

  “正因你先前用了以血換血的法門,蜈蚣之毒借著血液遍布你全身。”她接著道,“我們仍舊要用此法將蜈蚣之毒除去。”

  陳曉一聽算是全明白了,敢情還是要再次在自己身上開個口,以便將毒血引出。

  其實有一點他不知曉,楊柳可以通過內力洗滌毒素,完全可以消除陳曉的毒,但代價巨大,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這么做。

  當然,還有些別的原因。

  少頃,陳曉只覺筋脈若要寸斷,頭痛欲裂,難以忍受,就差叫出了聲。

  “陳曉你再堅持一下,一下就好。”楊柳的聲音也略顯顫抖,她瞧著陳曉猙獰的臉,似惡魔一般。

  就當陳曉快要失去意識之時,忽聽得楊柳說道:“可以了。”

  他如獲大赦,無名內力噴薄而出,蜈蚣之毒又重新盡數被壓制。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心道:真是要命。

  待陳曉神態稍穩,面色復原,楊柳又道:“那我們開始第三步吧。”

  陳曉點點頭,正準備迎接來勢,便聽楊柳又道:“陳曉,其實之前……我見你盡數將蜈蚣之毒吸入體內,本來想研究研究這毒素,也好自己掌握毒法。”

  她盯著陳曉,忽然臉色一紅,因為接下來的話,任誰都會覺得得寸進尺。

  “但后來瞧見你體內兼并數種內力、毒力,一時間覺得你的忍耐超乎常人,因此才萌生另外一種想法。”她依然在拐彎抹角。

  “你說吧,無礙。”陳曉也聽出了些門道。

  “嗯,我說了你別責怪于我。”楊柳還是有些扭捏,手卻偷偷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

  “你說吧,我不責怪你。”越是這么說,陳曉越想知道。

  “一會前方可能是龍潭虎穴,所以我想探究你的忍耐大限。”她一咬牙,反正早說完說都要說。

  說完,卻低下了頭,眼睛偷偷瞄著陳曉。

  “便是用你手里的小瓶,探尋我之極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陳曉也不惱,不是不想,實在難以對面前這個姑娘發怒。

  因為她是個姑娘。

  楊柳點了點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她以為陳曉沒瞧見她的小動作。

  “這里面大約有數十種不同毒素,我想一股腦輸入你體內,瞧瞧你能撐多久。”

  “當然,我會幫你醫治的。”她看陳曉發愣,連忙補充道。

  數十種毒素啊,陳曉叫苦不迭,自己儼然要成為大毒物。

  “這……”他猶豫良久,終是嘆了口氣。

  畢竟楊柳有治療他兩位師叔的法子,“但我之前說的解毒之藥,還請姑娘務必辦到。”

  “一定。”楊柳嫣然一笑。

  陳曉卻笑不出來。

  他看見她一點點將毒藥灑在傷口之上。

  倏然便覺身體墮入刀山,轉而躍下火海,而后沉入汪洋,最終直沖天際。

  他拼命的運起無名心訣,靠著瘋狂的沖勁壓制毒素。

  楊柳最開始想自己親自試毒。

  但轉念,又心道:我會治毒,陳曉不會,若是陳曉有個三長兩短,我能及時救治,而自己有什么差錯,誰來幫我救治呢。

  這等差事,搞不好便是萬劫不復。

  更何況陳曉在壓制毒素方面有些心得,至少在楊柳眼中是如此。

  她盯著前方又黑又長的甬道,心中尋思:你身后的秘密是什么?

  那你呢?你似乎也有秘密,她深呼一口氣,轉頭瞧著這個不太熟悉的男子。

  那我呢?我的秘密又是什么?

  也許只有天地通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