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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戀紅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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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彈弓這么1打呀

  “大概午時,他們來了,把我的豬肉鋪子給掀了。”獨眼的懷興喃喃著,沒有被黑布遮擋的左眸流露出些許傷感。

  “怎么可以?”簡昆放下手中的布鞋,濃眉一皺,打量著一旁的豬肉鋪:“這些監市豈能這般無禮,如此欺壓鯨民,當朝鯨帝竟可以這般做事不管。”

  懷興將案板的肉塊用菜刀剁了兩下道:“也罷,所謂民不與官斗,我們防著些就好,何必要自討苦吃。”獨眼少年嘆了口氣,一言難盡。

  簡昆定定地望著半空,沉思片刻,卻被嘈雜聲擾亂了思緒,“監市來了,監市來抓人了。”

  小街上不知是誰大吼一聲,整個桐巷的鯨販們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起攤位,方才熱情的叫賣聲戛然而止。

  昆子一猛子從海石上站起,身后便是懷興的顫音,“他們,他們又來了,趕快跑。”獨眼鯨顫唇忙把方才掛在鐵桿上的豬肉收了起來。

  只是太遲,有幾個身穿灰袍頭戴小紅官帽的監市已而手持木棒大搖大擺地站在巷口。

  最中間的穿著藍袍的監視頭呵道:“諸侵街巷阡陌者杖七十;凡侵占道路而起蓋房屋者,杖六十;其穿墻而出污穢之物于街巷者,笞四十。出水者無論。”

  一時間,桐巷的攤販們抱頭鼠竄,一些販民顧不得收攤,只是撒丫子地往巷外跑,簡昆將放在街上的竹籃拎于手中,卻毫無逃走之意。

  “你,丁賦五十鯨幣,擅用官地稅五十鯨幣,一共是一白鯨幣,把錢拿來。”

  紅頂小官立于一位須發盡白的老者面前大聲吆喝,那著白衣的賣劍翁倒是呵呵一笑,撫了撫自己的須子,像是沒聽見般。

  藍袍見狀,握于手中的木棍瞬間向面前的老者揮來,厲聲道:“老不死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快快把銀兩交出,本官爺也饒你一條賤命。”

  沒來得及逃跑的小販,紛紛屏住了呼吸,獨眼懷興見狀手抖得越發厲害,彼時從鐵桿上拿下的豬肉一下子掉落于地,令他不由得打了寒顫。簡昆卻雙拳緊握,藍眸深得令人害怕。

  賣劍翁微微一笑,面容云淡風清。

  那藍袍小官便一腳踢翻老者面前的劍桶,咆哮道:“不識抬舉的東西,找死呀你。”說著又是一木棍,眼看著就要向老翁落去。

  “且慢。”身后是句冰冷的童聲。

  監視一回頭,觸及簡昆的藍眸,覺得好笑,嘲諷道:“哪來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兒,還不快快滾回家吃奶去,待在這里做什么?”

  “這桐巷原本就是小民們的集市之地。敢問監視,我們一未侵街巷阡陌,二未侵占道路蓋屋,至于穿墻而出就更是無稽之談,又何過之有?”

  簡昆言辭犀利,眉宇間夾著些許不屑,倒是把巷角賣燒餅的大漢嚇了一跳。

  藍袍官吏一時語塞,上下打量起這年僅十歲的孩子,不成想他竟如此鎮靜。

  “管理市街乃我官府差事,你一毛頭小兒莫要插嘴,還是回娘胎里歇著吧。”言罷,便將一旁的柑橘鋪掀了個底朝天,剎那間黃澄澄的橘兒滾了一地。

  昆兒也不與他多廢口舌,只是狠狠的一拳砸于官吏的腰腿處。

  藍袍紅頂疼得咬牙切齒道:“給我抓住他。”

  進而幾只大棒向少年飛舞過來,簡昆一扔籃筐,急忙躲閃,撒開步子往前竄。

  一時間,攤鋪上的雜物撒滿一地,鯨民們急于收攤,也不乏有些站在一旁看笑話。

  “站住,你個小鯨崽子,看你能跑哪兒去?”一行官吏揮舞著手中的大棍一路追趕。

  昆子見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情急之下,隨手抓著幾個小攤貨往衣兜里塞,不多時寬敞的青衫被塞了個滿滿當當。

  四個灰袍小官眼看著便要追上來,不免有些沾沾自喜,“小婁婁,看你還往哪里跑?”

  小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簡昆卻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縱身一躍,跳到了籬笆墻頂,不多時又攀上了略高處的平瓦房。

  少年坐在灰色的瓦片間沖他們嘿嘿一笑,這下,可把藍袍官吏氣壞了,他怒指簡昆道:“好你個刁蠻小兒,要我抓著你,有你哭的份。”

  當頭兒瞥了眼幾個神色慌張的小監市,“給我上。”

  四個小紅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又不敢違背當頭的意思,便輕哼了一聲“是。”開始攀低矮的籬笆墻根。

  屋瓦上的昆兒悠哉游哉地搖晃著兩只小短腿,隨手從長衫掏出了用八爪皮做的彈弓,便于衣兜里拿出一根從攤鋪上撿來的胡蘿卜。

  少年將那蘿卜上了弓,單只藍眸微閉,不偏不倚地向藍袍的紅頂瞄去。

  只見指尖輕輕一動,那只胡蘿卜在桐巷的半空劃過一道優美的曲線,隨即向藍袍的頂帽落去。

  只聽“咚”的一聲,那監市頭的紅色小帽落了地,繼而露出了一個光禿發亮的腦門來。

  他光禿禿的頭頂在春日暖光的映射下,更顯得油光發亮。

  “原來是個禿子。”簡昆覺得好笑,又一拉彈弓,將生硬的土豆塊向藍袍的光腦門甩去。

  可惜這監市頭反應遲頓,竟還不知發生何事,就“嗷”得一下捂住自己油膩發亮的腦殼兒。

  那些正在攀墻的小官見藍袍兒受了傷,大氣也不敢出,竟匆忙從籬笆墻上爬了回來。一旁的小販站在巷口捂嘴偷笑。

  “你們這幫污吏還不快滾,小爺的弓可是不長眼。”簡昆又將那彈弓一拉,嚇得監市頭尿都快出來了。

  他沒來得及拿地上的紅冠,急于求饒道:“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們這就走。”言罷連滾帶爬地往前溜。

  灰袍們則哆嗦著,生怕挨簡昆的弓彈,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竟一不留神,幾個腦瓜撞在一起發出悶響,癱坐于地,引得昆子哈哈大笑。

  小兒在瓦檐上搖擺著小腿哼起小調,“彈弓這么一打呀,別的咱不怕。蘿卜上弓,打的藍袍屁滾尿流找媽媽……”和旭春光里,簡昆把玩著小巧的八爪弓,嗓音悠長而戲劇。

  一群惡吏終是捂著腦門兒離開了桐巷的小街,簡昆甩了甩自己的青袖,一骨碌從平瓦房頂跳下來。

  賣雞蛋的小販搭訕道,“不知誰家公子這般厲害?佩服,佩服。”

  “哪里?只是見不得他們仗勢欺人罷了。”昆子在眾目之下斂了斂衣擺準備離開。

  “公子請留步。”身后忽而傳來了老者的濁音,簡昆下意識地止步,扭頭一瞥,見是方才那位被藍袍欺負的老翁,便緩步上前,拱手一禮:“不知夫子有何教誨?”

  賣劍翁見青衫少年沒有了方才的莽意,幾分知禮,斂唇笑道,“老朽有東西予你。”言語間掏出一冊灰色小書,遞與簡昆,“不知公子對于劍術可否了解?”

  簡昆望著那灰色書面,大字不識一個道:“不曾。”

  老者撫了下白須,將竹桶中的一把長劍遞于少年:“既是如此,公子何不修習一番?老朽甚是賞識爾之聰慧靈敏,不過凡事僅靠莽勁可不成。”

  昆子張了張唇,卻被白發老翁打斷,“若是有志,便自行修練吧。七日之后,午時,有玄衣者于竹林等你,去與不去全在自己。”

  簡昆一愣,還不明白老者言出何意。那賣劍翁卻一拂白袖,消失于桐巷的街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