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姑娘，你等等我。”
崔心顏端著洗衣盆正欲去河邊洗衣服，見孟蓮從鋪子里出來便叫住了她。
那紅衣小女沖她笑笑，“你也要去洗衣服呀，正好，一起吧。”
孟蓮拎著一個大木桶，里面放滿了阿娘和小弟的臟衣服。
“這么多呀，一家人的衣服倒全讓你給洗。”崔姑娘見狀不由得挑侃了兩句。
“你不也一樣，顧家的少爺們也不好伺候吧。”孟蓮自嘲地一笑，拎著一桶舊衣服就像桐巷的未瀾河走去。
她的身材嬌小，提著這么大的木桶看上去很費勁，倒是一口氣來到了岸邊。
盛夏的未瀾，河水清澈，岸邊淡紫色的芷草叢茂密而富有生機。
小女子索性在岸邊坐下，頗為費力地將木桶放在了地上。
在這之后，她開始微微地喘氣，在芷草邊蹲了下來。
“等等我啊，你走這么快做什么？”崔姑娘抱著洗衣盆，落在了老后面。
晨光明媚，桐巷枝頭的麻雀唧唧喳喳地叫個不停。
孟蓮并沒有急著清洗衣物，蓮兒纖細的手指伸進了未瀾河中，她感覺到了一陣清涼，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
“你看看你的手紅腫的，容姨怎么還叫你來洗衣服呀，阿荀呢，他也不知道幫你干點。”
崔心顏一邊擼起了袖子，一邊心疼起孟蓮來。
“好了，我多洗幾件衣服也沒事的。”孟蓮絲毫不介意的樣子，她一如既往的微笑著，明眸中是常有的爽朗。
“你呀，什么時候能想想自己。阿荀也該會自己洗衣服了吧，他那么貧玩，整日就知道在泥地里滾。”
“你若是給他洗干凈了，只怕他也不懂得珍惜。”
崔心顏嘆了口氣便將木盆里的衣衫拿了出來在未瀾河中浸濕，又拿起手中的搗衣砧有氣無力地捶打了起來。
“阿荀還小呀，再過幾年，可能他就會自己洗了吧。”孟蓮無奈地笑笑，眼眸中是依舊的明朗。
“好好好，等到那個時候，估計你都快成黃臉婆了。”
崔心顏倒也沒有忘記挑逗她，在顧府操勞的日子，她也只能拿孟蓮尋開心了，這也算是苦中作樂吧。
河岸傳來了陣陣搗衣聲，孟蓮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捶打起衣物來。
她洗得十足的賣力，心里卻并沒有那么平靜。
“臨近端午了，過幾日我們去采些箬葉吧。”崔姑娘沒有去觀察孟蓮的表情，半晌之后才發覺她在發呆。
“喂，你最近在干什么，總是這么心不在焉。”崔心顏輕輕拍了拍孟蓮的肩膀，她這才緩過神來。
“哦。”孟蓮的神情明顯的恍惚，“你剛才說什么？”
對于她這般癡傻的神情，崔心顏無奈道：“過幾日要不要一起去采箬葉？龍舟大賽完了，一起包米粽怎么樣？”
心顏提起端午很興奮，對于這一天崔姑娘像是盼望了很久。
她原本以為孟蓮會爽快地答應自己，誰知她卻猶豫了。
“端午……算了，心顏，你還是自己去吧。”孟蓮思慮了片刻，有些委婉地回絕了。
“怎么？你莫不是還有什么事情要做？和鯨民一起劃龍舟，采棕葉，豈不快活？”
崔心顏不失呆滯地望著孟蓮，似乎不明白這紅衣小女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我要離開桐巷了，心顏。”她一字一頓地吐出了這句簡單的話。
“什么？”
崔姑娘的神情忽而變得很焦慮，她的柳眉皺起，用奇怪的眸光打量著她。
從小一起生在這，長在這，崔心顏不知道孟蓮還能去哪。
“我要離開這里，我想去找阿爸了。”
蓮兒面色略顯憂郁，這件事情顯然已經困擾了她許久，之前她思慮很多，未曾下決心。
而現在，她終于拿定主意要獨自前往這樣的旅途。
無論有多少的艱辛，孟蓮都很愿意去嘗試一番。
崔心顏卻忽而變得安靜下來，方才想要說出的話又被她咽進了肚子里。
姑娘輕嘆了口氣道：“你就這么急這要走嘛？一年一度的龍舟大賽多熱鬧呀，即便你不想參加，坐在河邊吃棕子多開心呀。”
“我天天都有做不完的差事，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家家戶戶過節了，我也可以歇息半晌。”
“原本想要和你一起喝雄黃酒，你又把我一個人落下了。”
崔姑娘的聲音很傷感，還帶著些許的惋惜。從小無家可歸的她本就沒有安全感。
而現在孟蓮忽然提出要離開，還是在佳節臨近之時，讓崔心顏有種無措感。
“你要去找孟叔叔，可是，你知道他在哪里嗎？“心顏不免擔心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ｏm
“鯨都這么大，你一個人形單影只，若是遇到困難了，你連一個幫襯的人也沒有。”
“你走了，容姨就無人照料了，阿荀又該怎么辦？”
她認真地望著她，心中有些失落，“鯨民們都在張羅著過節，你這時離開……”
崔心顏一時語塞，挽留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好了。”孟蓮有些動搖，想一想崔姑娘的話似乎也不無道理。
“我這兩天不走了還不行？我答應你，等到端午過了，我再離開。”
“真的？那我們可以一起采箬葉了？”崔心顏笑了，面頰上浮現了兩個小酒窩。
孟蓮沒有想到自己的改口會讓崔姑娘這么開心。
“嗯，我會在這里和大家一起過端午。”
“我想過，我這樣突然離開的確是有些唐突，就算要走，我也應該和大家打個招呼才是。”
崔心顏的話似乎提醒了蓮女，她也覺得這樣欠妥。
“其實，我還是有些奢望。如果端午那日阿爸可以回來的話，那我就不用去找他了。阿媽的藥錢也自然就有了。”
孟蓮的眼簾慢慢地垂了下來，貼在耳鬢的碎發讓她看起來有些頹廢。
他會回來嗎？
“你別想了，他怎么可能？已經幾年了，你覺得……”
崔心顏絲毫不帶考慮地說著，忽而發覺自己的話有些傷人。
她住了嘴，卻發現紅衣小女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沒關系，他若是不回來，我便去找他。鯨都再大，我總會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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