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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九章 這才是愛情(感謝‘八千banshee’的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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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來皇帝的私生活就是臣子們關注的現象。

    不說遠的,近一些的漢靈帝的私生活堪稱是混亂到了極點,大漢隨即崩塌,看似黨爭之禍和內侍專權是主因,但這位不作為的荒唐帝王也少不了功勞。

    所以至此官員們對帝王的私生活就頗為關注,若是哪位帝王敢讓宮女穿著開襠褲滿世界轉悠,臣子們能沖進宮去收拾他。

    老李家雖說在男女之事上隨意了些,但你要說荒淫無道遠遠談不上。

    李淵不說,先帝的女人也不少,但和文德皇后伉儷情深堪稱是天下夫婦的典范。

    到了當今皇帝時,他在女人的身上栽過跟斗……王皇后和蕭淑妃。

    兩個女人仗著后臺把后宮搞得烏煙瘴氣的,而且王皇后更是和外朝的重臣勾結,讓李治在宮中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把這兩個女人給弄掉了,李治最近幾年頗為那個啥……有些小蜜蜂的意思。

    睡女人不是事,但你不能過了。

    李治和武順母女的事兒瞞不住人,他也沒想瞞過誰。

    大伙兒知曉了最多說皇帝會玩,武順和皇后是姐妹,武順和賀蘭敏月是母女。

    從未有人為此建言,但今日楊德利就開火了,而且一開火就是大殺器。

    “陛下早些時候清心寡欲,頭風發作少,最近幾年卻越來越多。臣以為,這便是因為陛下貪吃……好色導致的惡果!”

    炸了!

    宰相們目瞪口呆。

    王忠良面色漲紅,雙腿打顫……皇帝面色鐵青了啊!這是要動手的意思。

    楊德利卻毫不畏懼的抬頭看著皇帝,“陛下,美食女色為重,還是大唐的江山社稷為重?臣覺著陛下糊涂了,就是被那母女二人給弄糊涂了。”

    李治覺得眼前發黑,頭痛欲裂。

    怒火就像是巖漿般的在胸口那里往上噴涌。

    他身體打顫,指著前方喊道:“拿了,拿出去殺了!斬殺了他!”

    侍衛上前,楊德利依舊不慌。

    好一個鋼鐵御史!

    任雅相不禁暗自佩服……換了老夫多半不會這般頭鐵。

    李勣微微頷首,心想這大概就是愣頭青,和敬業差不多。

    李義府忍笑忍的很辛苦,他覺得楊德利倒霉,皇帝恨屋及烏,賈平安那個掃把星也會跟著倒霉。

    樂不可支啊!

    許敬宗卻是看著他們兄弟一步步走到今日的,當即起身,“陛下,楊德利彈劾雖說對陛下不敬,卻是一片忠心吶!陛下若是殺了他……此后史書會如何寫?”

    李治最在意的便是史書……先帝貞觀之治令人贊不絕口,納諫如流流芳千古。到了他這里,他處處都以先帝為對照,一心想接著創建一個盛世。

    明君可不能隨意殺人。

    老烏梢蛇李勣起身了,這位常年不動窩的宰相一開口就令人無法拒絕,“陛下,楊德利并無故意激怒陛下之意,若是殺之,臣以為……不妥。”

    宰相有制衡皇帝的作用,但不是大事沒人會用,李勣今日就用了。

    李治氣咻咻的看著宰相們,只看到了一張張模糊的臉。

    “楊德利羞辱朕過甚,不殺他朕心中難安。”

    李勣沉聲道:“陛下盛怒之下……臣以為當思量。”

    別的事兒還好說,殺人……而且還是殺御史,陛下你確定不多考慮一下?

    李治咆哮道:“拿下楊德利,關押在百騎……不,弄到刑部去!隨后嚴加審訊,朕要知曉是誰在指使!”

    楊德利被帶走了。

    但宮中卻留下了他的傳說。

    “那個御史果然是不怕死啊!”

    “是賈郡公的表兄,最是強硬的一個,連陛下的面子都不給。”

    武媚急匆匆的來了。

    “陛下。”

    李治躺在床榻上,面色潮紅的道:“你來作甚?可是你指使的?”

    他想到了武順不時嘀咕皇后對自己的態度惡劣,心中就惱火。

    武媚心中一個咯噔,正色道;“臣妾無需指使誰,若是臣妾想建言,難道不能自己說出口嗎?”

    她如今為皇帝執掌權柄,話語權頗重。

    李治面色稍霽,“楊德利羞辱朕太盛,當殺之!”

    武媚笑道:“一個御史罷了,陛下何苦為他生氣。”

    李治冷笑道:“你是覺著賈平安的表兄該保住?”

    帝王之心莫測,連枕邊人也得小心些。

    武媚淡淡的道:“楊德利說的可有錯?”

    李治額頭上青筋跳動。

    武媚輕聲道:“原先平安說陛下這病要清心寡欲,吃的清淡,其它也得清淡,于是陛下好了許多,可這幾年陛下漸漸放縱了自己……如今一次犯病就一兩個月,誰管了?誰進諫了?那些宰相們都坐視著陛下在不斷滑向深淵,他們可說過嗎?沒有!”

    武媚鳳目冷漠,“楊德利乃是一個農夫,能躋身為官員這便是福分,為此他在戶部殫思竭慮,哪怕是一斤糧食的耗費都不能容忍。見到陛下頻繁發病,他更是甘冒風險進言……批龍鱗,陛下,他是把生死置之度外,就為了告訴陛下,再這般下去,陛下怎么辦?大唐怎么辦?”

    她福身告退。

    李治冷漠。

    ……

    楊德利進了刑部大牢,隨后消息傳來。

    “這人竟然說陛下貪吃好色。”

    刑部的一干人都來看大佬。

    牛逼大發了啊!

    “看看,竟然看不到一絲懼色,嘖嘖!”

    “果然是大唐第一不怕死的官員,當年的魏征怕也不及吧。”

    “論不怕死,魏征估摸著不及他。”

    楊德利被丟進了一個臭烘烘的牢房中。

    刑部上下都知曉皇帝想殺了這個敢批龍鱗的御史,哪敢安排好房間給他?

    地上有便溺,不過都干結了,臭烘烘的。

    稻草上全是一些莫名的污痕,五顏六色,讓人作嘔。

    楊德利走近些,發現了虱子和跳蚤。

    跳蚤真心猛,楊德利的視力不錯,能看到跳蚤一下蹦的老高,蹦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安之若素的拍打了一下,隨即就躺下了。

    李敬業回來后,聽聞此事就來探望他。

    “你這個……”李敬業做事沖動,可此刻卻格外的佩服楊德利,“你這個不小心就會被處死。”

    楊德利肅然道:“死便死了,但絕不能見不平而默然。”

    不平則鳴啊!

    李敬業交代了一番,但獄卒苦著臉,“陛下要想處死他,若是優待些……到時候咱們刑部會倒霉。”

    我李敬業一人做事一人當!李敬業一瞪眼,“怎地?耶耶的話不頂用?只管給他換了稻草,清掃一番,出事了就說是我李敬業干的,不賴你等!”

    于是楊德利的待遇明顯改善了不少。

    “告訴平安,此事無礙。”

    楊德利的蜜汁自信讓李敬業這個棒槌和鐵憨憨都驚呆了。

    我當然無事!

    從小到大我啥事沒經過?當年第一次去走親戚,路上遇到瘋牛,一家子慌得一批,眼睜睜的看著瘋牛沖著自己而來……可最后那瘋牛還不是踩到了一個小坑,當即就撲街……

    六歲時我在麥秸堆里玩耍,邊上突然就被點燃了,眼瞅著我就要困在中間燒死,可一邊的麥秸突然垮塌,連帶著我也滾了出去……

    多少次了?

    楊德利扳著手指頭在默數,良久抬頭,“數不清了。”

    真是讓人唏噓啊!

    消息到了御史臺,御史們不禁心潮澎湃,佩服的五體投地。

    御史中丞桑余縮在值房里不動窩,仿佛楊德利不是他的手下。

    可其他人卻坐不住了。

    “陛下說要殺了楊御史,咱們豈能坐視?”

    “上奏疏!”

    眾人紛紛響應。

    有人說道:“可楊家怎么辦?”

    一個御史自告奮勇,“我去過楊家,我去報信。”

    這御史一路到了楊家,把事兒說了。

    王大娘神色平靜,看著近乎于木訥。

    御史回去一說,眾人不禁同情不已。

    “就是老實的兩口子,可憐楊德利太過老實,實話實說,如今身陷囫圇,我輩當要努力把他救出來。”

    奏疏飛也似的飛了出去,順利經過門下中書兩省的審核,可宮中沒啥反應。

    王大娘在家中照常給孩子們做飯,賈家得到了消息,衛無雙不禁捂額,“表兄這個性子……”

    蘇荷覺得不妙,“陛下說要殺人呢!無雙,此事……夫君在大慈恩寺,咱們要不尋人求情?英國公那里,盧國公他們,還有許多人,咦!夫君這些年竟然交好了許多人呢!”

    衛無雙皺眉,“也好,只是我們卻不好上門,到前院去。”

    “阿娘,我們也去。”

    賈昱和兜兜出現了。兩個孩子今日難得的干干凈凈,可見并未玩耍。

    到了前院,狄仁杰已經在等候了。

    “此事有些麻煩。”狄仁杰覺得楊德利就是個棒槌,比自己這個棒槌還兇狠些,“他若是奏疏進諫還好些,當著宰相們的面批龍鱗,陛下沒有當朝令人殺了他便是仁慈。”

    衛無雙點頭,“此事麻煩,不過表兄和夫君從小相依為命,情義深厚,不能不管。如此我以為可去相熟的人家留句話,請他們幫忙緩頰。不過無需見面……”

    蘇荷不解,“為何?”

    狄仁杰贊道:“此言甚是。若是見了面,別人幫忙倒是好說,可若是那等不想出手的人……這便是逼迫。”

    做官先做人,這話從來都沒錯。

    狄仁杰以前就是個愣頭青,被官場毒打的體無完膚。這幾年靜下來了,漸漸反思以前自己的言行,才發現大錯特錯。

    這等事兒管家去都不管用。

    狄仁杰叫了兩個護衛,隨即出發了。

    一路忙碌,到家時外面的鼓聲剛好傳來。

    鴻雁在前院等候。

    “告訴夫人,話都傳到了。”

    衛無雙此刻已經和蘇荷去了楊家。

    王學友夫婦都在,王大錘和娘子也在。

    一家人愁眉不展。

    “得利什么都好,就算是做了官了也不肯納妾,也不肯去青樓吃喝嫖賭,不過唯一的壞處就是做事沖動,這一下如何是好?”

    王學友頭痛不已。

    趙賢惠卻說道:“女婿這般也是忠心耿耿,皇帝難道還能殺了他?那豈不是昏君?”

    王大錘嘟囔道:“阿娘,不可胡說。”

    趙賢惠怒道:“什么胡說?那母女二人在長安城都出名了,經常進出宮中呢!若非是陛下還想要臉面,怕是都納入了宮中,母女都是嬪妃,那可真是千古笑話了。”

    羞死人了!

    王大錘的媳婦轉過臉去。

    “是賈家那邊來了。”

    衛無雙和蘇荷來了。

    王大娘看著還從容,只是招弟有些沉默,盼弟帶著弟弟在邊上玩耍,不知憂愁。

    “不必擔心,先前我令人去了相熟的官員家中留話,若是能幫忙,就請他們上疏為表兄求情。”

    衛無雙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再做……那就只能等賈平安回來。

    “多謝了。”

    王大娘看著依舊是木訥,甚至是有些傻的模樣。

    哎!

    衛無雙和蘇荷心中嘆息。

    晚上,王大娘把三個孩子哄睡了,自己坐在臥室里發呆。

    她想到了和楊德利的過往。

    第一次見到楊德利,這人就是……怎么說呢!有些猥瑣,但做事踏實,也肯下力氣。

    后來嫁給他,王大娘心想就這么湊活著過日子吧。

    可漸漸的她才發現了楊德利的好。

    看似有些古板,可卻知道疼人,哪怕是在戶部和御史臺再忙、再累,回到家他也會幫忙干活……只是做的飯菜味道實在是不堪忍受。

    帶孩子楊德利也從不含糊,三個孩子還小的時候,孩子夜里嚎哭楊德利往往第一個起身去照看,讓她歇著。

    至于猥瑣,整日盯著道德坊的女人看……成親后這些毛病都沒了,更是連青樓都不去。

    每年王大娘的生辰到了時,楊德利都會精心準備些禮物,給她一個驚喜。

    這樣的夫君啊!

    王大娘坐在床邊,緩緩倒下,嗅著枕頭上楊德利殘留的氣息。

    黑夜中,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第二日凌晨,王大娘早早起來,先把三個孩子的早飯解決了,然后把他們送到了隔壁父母那里。

    “阿耶,家中沒菜了,我去買些來。”

    王學友夫婦接手了三個孩子……說是三個孩子,招弟格外的懂事,盼弟也行,就是個男娃鬧騰。

    “別著急,你慢慢的去。”趙賢惠安慰著她,“小賈在寺廟里做法事,聽到消息定然會傳話回來。他是皇后的阿弟,此事定然能想到法子。”

    王大娘笑著應了。

    她回家去換了麻衣,隨后又拿了些東西裝在包袱里,就悄然出了道德坊。

    托賈平安的福,楊德利也是個不肯把妻子束縛在家中的男人,時常帶著妻兒出門,所以王大娘并非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

    王大娘一路到了皇城外。

    她看著那威嚴的城墻,看著那些進出的官吏……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進出的官吏們都愣住了,軍士也愣住了。

    這是……

    王大娘仰頭喊道:“陛下冤殺我的夫君!”

    正在出來的一個官員呆住了,不小心就撞到了鼻子,眼淚汪汪的道:“這……這是……誰那么大膽?”

    就算是你的夫君被皇帝拿下了,你該做的也是聽天由命,有關系的就去跑跑。

    你說皇帝冤殺了你的夫君,這不是上眼藥,火上澆油嗎?

    弄不好把你也收拾了。

    眾人見穿著麻衣的王大娘急促的呼吸著,奮力嘶喊道:“有本事把我也殺了!”

    麻衣勝雪!

    親人去了,生者就穿著麻衣,所謂披麻戴孝就是這個意思。

    這個婦人是來赴死的!

    ……

    李治的病情加重了些,此刻正在躺著。

    武媚在前面些處置政事,遇到大事就和他商議一番。

    “陛下。”

    一個內侍進來,“陛下,有婦人在皇城前胡言亂語。”

    李治一陣,“說了什么?”

    內侍猶豫了一下,李治冷哼一聲,內侍趕緊說道:“那婦人喊……陛下冤殺她的夫君,有本事把她也殺了。”

    李治不禁愣住了。

    “誰?”

    內侍低頭,“御史楊德利的娘子。”

    李治勃然大怒,“村婦也敢如此嗎?”

    “陛下!”

    武媚面色凝重,“村婦是莽撞,可村婦……卻不怕死。”

    你難道還能憑著這幾句話殺了王大娘?還是說你能憑著這幾句話治她的罪。

    先帝有雅量,所以才被百姓贊頌……

    李治默然。

    御史臺的御史們要瘋了。

    “一介婦人也敢叩闕,我等怕甚?進諫。”

    御史臺的御史們親自把奏疏送進了門下省。

    “請務必送進宮中。”

    御史們神色悲憤的模樣讓門下省的官吏不禁心中一驚。

    這事兒大發了。

    一旦對楊德利的處置不妥當,這些御史弄不好就能去叩闕。

    大唐立國多年,被御史叩闕的帝王……要出現了嗎?

    御史們昂首挺胸行走在皇城中。

    賈平安也得了消息。

    消息是李敬業帶來的。

    “你那表兄看著悍不畏死,小弟佩服。”

    賈平安深吸一口氣,隨即進了大殿。

    玄奘坐在那里,一群僧人在念誦經文。

    賈平安坐下,“法師……”

    我不能坐視表兄被處置啊!

    玄奘平靜的看著他,“去吧。”

    賈平安起身,躬身,“多謝法師。”

    賈平安出了大慈恩寺,隨即包東就帶來了最新消息。

    “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楊御史的娘子一身麻衣到了皇城前,高喊陛下冤殺她的夫君,有本事把她也殺了。”

    賈平安愣住了。

    表兄做事大膽,王大娘也不差。

    這夫妻倆果然是絕配。

    包東嘟囔道:“麻衣……這是提前為楊御史披麻戴孝呢!”

    “這是情義!”

    賈平安說道。

    王大娘不懂什么是愛情,但她的表達方式卻撼動人心。

    “這才是愛情!”

    ……

    感謝八千的盟主打賞。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