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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指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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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守靈

  月朗星稀,秋深夜寒。

  飛鼠已差人在府衙設下靈堂,大家一齊去后院給荼肥敬香。

  靈堂前飄飛的白綾皎若霜雪,院落中散落的紙錢四下飄零。看著香爐里裊裊升起的青煙,眾人無不悵然。

  大家昨天還在一起歡聲笑語,把酒言歡,哪曾想今日就天各一方,撒手人寰!情到傷心處,朱姬淚眼瑩瑩,不禁又哭了一回。

  “上完這炷香,你我就該下輩子再見了。請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枉死,定會親手為你報仇!”杏犬心中暗暗發誓。

  就在此時,一只纖白如玉的手,也在香盒里捻了一炷香,緩緩湊到燭火中引燃。

  待得青煙飄起,又將這支青香插到了靈前的香爐之上。

  她緊閉雙目,兩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禱,隨后盈盈拜倒在靈前的團蒲之上。

  “想不到你就這樣走了,都來不及與你道別!上次那支《瀟湘夜雨》,我恰巧只譜了一半,而你也只聽了一半,如今曲全了,可你人卻不在了,今日我便在這里奏與你聽!”

  那女子曲身團蒲之上,接過丫鬟手中的琵琶,輕輕撩動琴弦,娓娓吟唱道:“秋蕭瑟,雨瀟湘,剪不盡愁云夜未央,伊人孤酌影,空怨夢影長。天蒼蒼,月無光,望不盡無際水湯湯,琵琶聲響淚千行,荷塘漣漪蕩。”

  當真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琵琶聲激進高亢時,堂中數十支燭火愈燃愈烈,曲樂聲低回凄婉時,燭光又如星星之火,幾欲盡滅。

  一直唱到“剪不盡相思斷愁腸,美人玉生香,幾度春秋已成狂,卻天各一方。”弦音曳然而止,再瞧彈唱之人,卻已濕了眼眶。

  一曲彈罷,女子心中默念:“你這一走,我卻總感覺缺了點什么,你我相識一場,今日我以此曲祭奠你在天之靈,愿你在九泉之下得聆垂聽!”

  丫鬟接過琵琶,小心攙扶起了女子。

  女子衣袖一揮,徑直出了靈堂。

  等出了門,丫鬟才低語問道:“小姐為何不理會這幾位大人?”

  女子冷冷一笑,道:“不必了,不過都是些言而無信之人!”

  等女子離去,眾人回過頭來,見飄飛的白綾已斷為數尺,地上紛飛的紙錢也被切成了碎片。

  朱姬不明所以,奇道:“快看,這是怎么了?”

  飛鼠道:“剛才聽脫兔彈奏,弦音之間微有怨色,想必她悲憤之余將相思寄于弦上,依托琴弦將內力發出,所以才將這滿屋的白綾切成了這般。我想她多半是在埋怨我們沒能救回荼肥吧!”

  杏犬嘆了口氣,道:“常言道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又何嘗不心痛。只是前幾日還答應要把人完好無損的帶回來,而我卻······今日她沒與我為難,我不僅更加難受,反倒讓我又敬她幾分。”

  飛鼠安慰道:“行了,這事兒也不能全賴你,你也無需太過自責。總之這些天你們自己也要多留意,這件事情是不是東廠干的暫時還沒有定論,遠遠沒有你們想得那么簡單。”

  杏犬略感寬慰,點點頭道:“大人放心,這件事情我們肯定會查個明白,絕不會讓荼肥兄弟枉死。”然后又續道:“不過早就聽說江湖上有一門絕技,可以利用音律殺人,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今日見脫兔一使,當真是名不虛傳。”

  朱姬有些將信將疑:“她不過是彈了一首曲子,真能將這些紛飛的紙錢切成數段?我怎么就有些不信呢!”

  炎猴道:“這有什么不信的,眼前不就明擺著么。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

  杏犬見平日里那個活潑可愛的朱姬哭了幾次,心中已有憐愛之意,知道她心高氣盛,自是不愿被人小瞧。于是強顏笑道:“好妹妹,她的功夫雖然厲害,但按我說還是你更勝一籌。大家誰不知道你的飛鏢天下第一,就算你的飛鏢與她的琵琶打平了,但你在劍法上仍勝過她!”

  朱姬果真愁眉舒展,哭花了的臉上微微浮現出一絲喜色。

  飛鼠見夜色不早,便吩咐道:“時辰已經不早,不如大家早些回去歇了吧。最近衙門里差事多,你們可要打足了精神。”

  眾人回想起來,這幾日的確心力交瘁。自打荼肥不見了蹤影,這幾日哪里睡踏實過?

  大家看著靈臺,彼此又陷入了一陣沉默。隨后每人為荼肥上了一炷香,又燒了些紙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各自回府歇了。

  杏犬靜靜躺在床上,仔細回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從那天接到李云安派來的信差報信開始想起,直到去了李云安府上見到的一草一木,聽到的一言一語都努力的去回想。一直想到了從東廠里出來,如何與那黑衣女子分開。

  他想到很仔細,腦海里一幅幅畫面在眼前慢慢浮現,似乎不想忽略掉任何一處細節。

  之后又想到了令他最為傷心事情,莫過于荼肥不明不白的離去,以至于讓他深深自責,暗暗發誓一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然后將兇手碎尸萬段。

  過了良久,想得癡了。又從枕頭底下翻出了那只“金吾前衛”的令牌,捧在手里仔細端詳了起來,之后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至。屋外火光沖天,殺意彌漫。隨后四面八方兵刃相接,有人沖鋒,有人吶喊,殺喊聲震耳欲聾。

  再過一會兒,身邊的房子也燒了起來,自己被濃煙嗆地咳嗽不已,四周也亂作了一團。

  突然,一扇門開了,模模糊糊沖進來一行人,有一女子失聲大喊:“快帶他們先走······”

  每到此時,杏犬便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這些年他已不知道反反復復做了同一個夢多少次,可每次從夢中醒過來,都會被驚出一身冷汗。

  待心情平復下來,看了看手中,居然還握著那塊令牌,于是又將令牌塞回了枕頭下面。他摸出鼻煙壺輕輕嗅了嗅,喃喃道:“唉!看來這些天真是累了,竟然又做起了這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