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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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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詩書劍

  對弈之局。

  所有人以為,會是羅肅同與三人一一來過,再挑選出棋力最強的一位。

  羅肅同是一個值得所有人信任的人。

  讓人大跌眼鏡的是,他居然敗了。

  勝負沒了懸念。

  獲勝者,就是李錚。

  兩人對弈,不過三刻鐘的光景,其余三人,還在奮筆疾書。

  已經輸了一陣,他們不能再輸了。

  “方才我與先生對弈之時,已在心中作詩,不如此刻就書于先生,一并完成這詩書之試,如此可好?”

  站在高臺上的李錚,緩緩說道。

  “尚德君已然作詩?”

  不僅是羅肅同大驚,就是臺下四眾,也是無不驚訝。

  出口成章,也不過如此。

  “正是。”

  “是書法,而并非畫作?”

  羅肅同接著又問。

  回答他的,還是肯定。

  所謂書,包括書法和作畫。

  那三人,無不都是在作畫。

  因為書法的局限性大,很難體現他們的功力,而作畫,則完全不一樣。

  畫一個美人,這是情趣,畫一座大山,這是志趣,畫海上生明月,大海無疆域,這是志向,至于書法,要展現出來這么多,就非常難了。

  今日比試,顯然作畫最合適。

  但李錚,偏偏就選擇了書法。

  “哈哈,老夫倒是忘了,東方太阿之名,成于詩、劍、酒,一年多前,我曾見他一面,說與老夫,尚德君之詩,已不亞于他。

  劍術和書法,也盡有想通之處,那就請尚德君,讓老夫一飽眼福,來人,上筆墨紙硯!”

  文房四寶在長案上鋪開。

  端著四寶上來的,不是書童,而是魏知魚。

  “這研墨之事,何須勞煩表妹!”

  李錚有些意外。

  魏知魚不聽他勸,伸出一雙素手,倒了幾滴水在硯上,然后輕輕研磨起來。

  研墨,得用柔力,需得細致,這樣出來的墨,成色最佳,落筆有神。

  魏知魚的手法,是精通此道。

  “尚德君不也說了,我為表妹,妹妹為兄長研墨,這有何不可,我對大梁之外的世界,很有興趣,希望有時間,兄長給我講一講!”

  李錚沒理由拒絕。

  這無疑是個接觸魏氏的好機會。

  況且,看起來她和魏璧的關系不錯。

  “自無不可!”

  李錚提起筆,握手成拳,將筆立直,筆鋒投于墨汁。

  不稠不稀,一切剛剛好!

  上一世他很少涉獵書法,因為他的興趣都在數學。

  所幸,為了做好大驪皇帝,下過幾年苦功夫的。

  羅肅同說的不錯。

  書法和劍道,有相通之處,東方太阿的書法,就如他的劍道,雄奇,多變,透著一股鋒芒!

  李錚的書法,雖少了一分鋒芒,但多了一分沉穩。

  深吸一口氣,他手中握的既是劍,也是筆。

  書法,如同劍術一樣,需要一氣呵成。

  鋒芒落下,那是一個“對”字……

  一股胸中之氣,自開筆時起,至停筆時落,中間不曾半點停歇。

  屏氣凝神,胸中有思,手中有度。

  洋洋灑灑,銀鉤鐵畫!

  及至收筆,一張白紙敞開,留下一百二十六個大字。

  鮮墨水潤。

  “夫子請看!”

  羅肅同探過頭去,大聲朗讀起來。

  眼下墨跡未干,不可輕動,就只能由他朗讀了。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闊談?,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這一首詩,出自一位梟雄之口,李錚今日將其竊來,其意是在舒胸中之志。

  相信不久之后,這首詩會傳遍大梁,會傳到皇都。

  他想借此,告知大梁氏族和魏王,他的志向。

  相信還會有韓父那樣的人物,會找上門來。

  羅肅同朗聲誦讀,越是讀到最后,越是發覺不對,尤其是那兩句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這樣的話,其意昭昭。

  他皺著眉頭。

  “好詩,好詩,只是老夫有一事不解,這周公是誰?”

  對此,李錚早有所料。

  “周公,傳說中,帶領人族制定禮法之人,我大驪自高祖以來,以禮治國,今大乾皇帝,以禮興邦,我身為大驪君侯,當遵此禮法治世!”

  這本是一首舒胸中偉略的帝王詩,被李錚這樣一解釋,就成了求禮法治世的士子詩,不過嘛,個中意味,只要有心,還是能品味出來。

  “好志向,好詩詞,絕,詩絕!”

  羅肅同再一次忍不住贊嘆。

  作詩之迅速,對仗之工整,意境之美妙,抒寫看淡起落,胸懷四海。

  這的確是符合尚德君、大驪前太子的心中所念。

  “尚德君文采飛揚,志存高遠,看來這一場,我又要落敗了!”

  說話的,是剛從長案上起身的藍九黎。

  他的畫已經作好了,他的詩也作好了。

  “是藍兄客氣。”

  李錚回了一句。

  “尚德君之字,筆力剛勁,行云流水,大氣磅礴,落筆之處,鋒芒盡藏,起筆之所,鋒芒盡顯,若是與之相比,我這圖,也是要落入下乘了。”

  藍九黎說罷,將自己的畫舉起。

  那是一副孤山古廟浮云圖。

  全圖只用一種顏色,那就是墨色。

  墨色層次分明,而又引于一體。

  看畫,是看意境。

  “藍兄也是佳作,山連著云,云藏著廟,廟居著人,人望著山,山又掛著云,所畫事物,盡皆一體,頗有天人合一之道,畫作到了這般境界,已然高深,我自愧不如。”

  李錚不擅長的事情,還有很多。

  他最大的優點,就是善于發揚自己的擅長罷了。

  這四絕之中,他就只擅長劍和棋,另外再稍稍算一些書法,至于詩,是剽竊而來,一點都不值得稱道。

  “大梁雙子,公孫善彩,九黎善墨,我用墨,正是我所擅長,四絕比試,我已然輸了兩絕,至于劍絕,非太阿之敵,所以我就認輸吧!”

  藍九黎說完,就要下場。

  “藍兄且慢,若是藍兄舍得,不如將此佳作贈與我,可否?”

  “哈哈,尚德君賞識,如何不肯。”

  畫是好畫,但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能搭上藍九黎。

  場中三人,走了一個,還剩兩個。

  “唉,本以為信心滿滿,縱然詩劍不擅長,可這棋,我之所長也,偏偏遇到尚德君,無奈,我之畫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鄧燕之心有不甘,無奈而去。

  場中就只剩下一個張靈了。

  李錚直覺,張靈不會退去,是一定要和他一較高低的。

  面對王寺那種頂尖刺客,他沒有信心,可面對張靈,來一場公平比試,正面對決,他信心十足。

  “尚德君,我詩書不擅長,可這劍道,乃我之長也,我不想放棄這一較高低的機會。”

  果然,張靈等著在比劍。

  李錚看他的手,那是一雙寬大的手,長年握劍,所磨出來的,再看他的劍,也是一柄寬大的劍。

  “你上過戰場?”

  “你如何得知?”

  張靈不解。

  “我看到你的劍。”

  “不錯,我的劍,就是出自戰陣,尚德君,是否一戰?”

  “哈哈,三絕已有,何差這一絕,當然要戰,在戰之前,我有一事問你,你是否學過東方太阿的劍?”

  張靈對李錚的敵意,不是表現在四絕比試,而是唯獨在這劍上面。

  他是大梁氏族,不可能被司徒越買通,想來想去,這根源應該就在東方太阿身上了。

  “不錯,他在教授尚德君之前,是教授我!”

  這下明白了。

  李錚以前是太子,能成為皇帝的人。

  魏王要巴結他,便讓東方太阿入皇都,去教授太子,張靈自然就被冷落了。

  現下,他是想借此機會,擊敗李錚,證明自己。

  “好,出劍吧!”

  長案被抬了下去,場中就只留下兩人。

  詩書高低不好分,可這劍是不會騙人的。

  勝就是勝,敗就是敗。

  金鑼一響,比劍開始。

  張靈一出劍,李錚就知道,東方太阿為什么不教他了。

  因為太阿劍講究雄奇,而張靈的劍,卻太過厚重。

  他的劍與赤羽相比,顯得非常強壯,顯得格外的厚重。

  不錯,張靈的劍,是上過戰場。

  在那里,遍地尸骸,殺人可以殺到劍卷刃,再好的神兵,也抵不過太多的熱血。

  只有張靈手中的劍,不會折斷,很難卷刃,更能砍破甲胄,砍斷馬腿。

  他的力道奇大,李錚每一次與他交鋒,都被震得手臂發麻。

  還好,太阿劍靈巧,絕大部分力道,都能被卸去。

  兩人好一陣廝殺!

  你來我往,劍光不絕。

  一場比試,極為兇險。

  比劍和對弈,是相通的。

  唯一的區別,與李錚對弈的,是經驗老到、不容易中計的羅肅同,而與李錚對劍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則是血氣方剛,心有怨念的張靈。

  硬拼,他不一定不是張靈的對手。

  防守,才是必勝之道。

  他又開始,步步防守,不為勝,只為不敗。

  高臺之上,劍花朵朵,鐵器撞擊的聲音肆掠。

  廝殺,比所有人想的要兇險。

  場中鴉雀無聲。

  他們的心,都被提了起來。

  魏璧甚至讓侍衛,做好了隨時分開兩人的準備。

  剛才的比試,他們見識到了前太子的才華,現在又見識到了前太子的劍術。

  與對弈的節奏一樣,想要取勝的張靈,開始著急了。

  著急了,也就有了破綻。

  李錚算計良久。

  機會來了,是走不掉的。

  “你輸了!”

  一道驚鴻而過。

  那是李錚手中的赤羽,劍尖搭在魏璧脖頸。

  “這才是太阿劍,太阿劍勝在奇,勝在出其不意,你一旦有了破綻,就會被我所得,你并不適合它!”

  張靈一臉頹敗。

  他覺得,自己的劍,就慢了那么半點。

  豈不知半點,也是生與死的區別。

  “唉,他也這樣說過,好了,是我輸了。”

  李錚收劍,張靈跳下高臺離去。

  四絕,詩書劍棋。

  冠軍當屬一人,那就是李錚。

  今夜,所有人都會記住他,他到大梁的消息,將會人人盡知,他轟動大梁的消息,也會傳到皇都,傳到妖后耳中。

  他在大梁越得意,妖后就越著急,對魏王的進逼,也會越緊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