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籠罩了這片寂寞的小樹林。
杜尚沉悶地圍著一棵樅樹轉圈,這事情對他來說,實在太過復雜,太傷害腦細胞了。
轉了好幾圈后,他終于想到了一個簡單點的問題:“那莫甘娜和你,是怎么成為死對頭的?”
艾森伯格冷笑著說:“這是這事件的另外一面了。這帝都一下子空了那么多職位,總有些新貴上臺,莫甘娜的父親,突然成了軍中炙手可熱的實權派。作為調查團中的一員,他家在這件事中取得的利益僅次于另一位。當然,如果事情僅限于此,那我也不該對她們家有任何的怨念。”
“那件事發生三年后的一天,我們家里突然來了一個老人。
由于失去了領地和財產,又失去了收入來源,我們家只能搬到帝都的平民區居住,很少有人會來拜訪我們。
那些日子父親日愈頹廢無法自拔。那時候母親經常以淚洗面,不知道如何維持這個家庭,我年紀雖然已經不小了,卻也不知道做點什么事情好。
母親見到那位老人,連忙過去參拜。他就是母親名義上的伯父,前宰相考文垂·普萊斯,我的母親出身普萊斯家的旁支。
那位須發皆白的老人走進來的時候,父親一如既往地正在爛醉中,他沒有通報就走了進來,一把拿起父親的酒壺扔了出去,大吼道:‘特倫,人一生不能因為一件事情就被徹底打倒。’
那是一名睿智的老人,他安撫了我的母親,讓她帶著我去旁邊的房間玩。我裝作去屋頂玩耍,其實通過一扇天窗,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徹徹底底。
‘特倫,你沒有任何的錯,只是我不小心讓你受到牽連了罷。’那位老人說。
我父親抬起雙眼,疑惑地說:‘您為何要這樣說呢,據我所知,您是這樣一位正直的人,與這樣的事情應該沒有任何牽連。’
‘朝堂的事情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非常抱歉,早些年還有些權勢的時候,對你家怠慢了。就連我的這位侄女嫁給你的時候,我都未能來出席你們的婚禮,而最后卻讓你受到牽連,失去了名譽和身份地位。’那位老人嘆息著說,‘也許我應該早一點隱退,不要成為別人的眼中釘,這些不幸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為什么要這么說呢?’我的父親不解地問道。
‘一切都是為了權力,我們全都是別人的棋子,有人下了一盤很大的棋,把所有人都玩弄在其中。’
老人撫摸著自己的白胡子說道:‘那些死去的年輕軍官,不過是一群不諳世事的年輕人罷了,事情真的是他們那個階級的人能策劃得了的嗎?還有你,特倫,你知道你最大的錯誤在哪里嗎?是為你的下屬喊冤,是你堅持要徹查哈梅爾事件,現在這個事件的既得利益者已經坐穩了朝政,他們會讓人再把那一頁掀開嗎?不,不會了,他們會拼命地掩蓋那一段歷史,迫不及待地把它埋進地里。’
我的父親睜大了眼睛,分辨道:‘但是那些死者的名譽呢,所謂的正義呢,那些東西都不要了嗎?’
‘放手吧特倫,為了你的妻子和孩子,放棄這段執念活下去,你永遠不會是他的對手,就連我,相對于他,也只是個天真的傻老頭。’老人無奈地說道。
‘他是誰?’我的父親問道。
‘基里亞斯·奧斯本,他是我這輩子見過最聰明最狡猾也是最會運用一切勢的人,他把所有的人都玩弄與股掌之上,包括好戰派的那群人,你手底下那群沒腦子的的年輕軍官,以及貴族和平民的情緒積壓,當然還有我和整個內閣的反應,我栽在他的手里不冤。特倫,你也徹底忘記這件事吧,畢竟帝國還是需要像他這樣一位強力的人來繼續推動國家前進,不是嗎?’老人眼含著淚花說道。
我聽到這個答案,震撼得差點從房頂上掉了下去,我的父親也一樣。
后來我逐步明白了一些東西。
那個男人,他算計了一切人,通過這件事情的策動和戲劇性的發展,他接管了好戰派在朝政中殘留的勢力,拉攏了一大群像莫甘娜家族這樣貴族中的投機分子,以及成功鼓動了平民派,形成了所謂的改革派,從而獨攬朝堂大權。
前任宰相對他的指控不是無的放矢。
如果沒有預謀,這種隱秘的策劃事件,怎么會拿到普通軍官的社團中來討論。
如果沒有預謀,告密者的所謂正義感為什么不是在事件發生后立即爆發,而是那么湊巧地剛好在帝國深度陷入了縱深極大的戰爭之時被揭發,從而讓整個朝堂都下不來臺。
如果沒有預謀,為什么剛好是與宰相家有姻親關系的我家被牽涉入這件事呢!
一切的證據證明,所謂哈梅爾事件的真相,不過是為了宰相的那個位置而已。
那位老人和父親談了許久之后,給我們家留下了一筆接濟款,以及給我來魯雷上學的機會。
在那件事情發生后,我曾經打算報考托爾茲士官學校,以繼續我家的武門傳統,這樣,父親也許能振作起來。但沒想到,我的報名竟然被拒絕了,這件事情曾讓父親更加傷心。”
沉默,像烏云,籠罩了這片樹林。
杜尚無奈地抬頭在樅樹密集的枝葉中,尋找天空。連轉圈的意念都沒了。
過了了半晌,還是艾森伯格先開口。“看來你對我所說的這一切并不太吃驚,為什么呢?”
杜尚憂郁地說:“誰讓哥有一個不同尋常的腦袋呢!”
在心里,杜尚忍不住哀嘆,‘本來只是想找出一些與記憶缺失相關聯的線索,沒想到這攤子卻越鋪越大了!’
突然,他又想到一件事,‘哥每次聽到奧斯本宰相這五個字就會由心里涌出反感,會不會就是因為這件事呢?’
缺失的記憶再想也沒用,想多了還會昏迷。杜尚撓撓頭,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辦呢?畢竟對方可不是一般人,而你也沒有任何的證據,這只是一種推理而已,也許他只是恰好碰到并巧妙地運用了那個勢呢?”
艾森伯格憂郁地抓著一根無辜的樅樹枝條,把葉子一根根揪下來。
“我還沒不自量力到想與他為敵。我只是想加入軍中,然后揭開哈梅爾慘案的真相,讓我的父親恢復名譽,這就夠了。”
杜尚的臉掛上了黑線,他覺得這分明是一條死胡同。他把一只手搭在艾森伯格的肩膀上,用罕見的認真的語氣說:
“這件事也許窮其一輩子都不能再追尋到真相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那樣的話,你又怎么辦呢?在我看來,不如遵照那位老人說的,‘人一生不能被一件事情擊倒’,集中精力去干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這件事就繼續在心中留意吧。”
艾森伯格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振作一些:“我是家里的長子,必須要為家庭考慮。如果畢業時沒有被軍選上,我還要多向你學習學習如何賺錢,來為家里解決經濟問題。”
杜尚仔細探查了一遍艾森伯格的人物數據,實力只有區區三階。他皺眉說道:“看來你還是下定決心要去軍隊啊,以你現在的武力,去軍隊也沒有優勢,從明天起,你早上起來去果園后面的山上,我來指導你,好歹要跨過五階的門檻。”
艾森伯格點點頭,突然感覺如釋重負。“不知為什么,把這件事情完整地和你說了一遍后,我突然覺得輕松多了。”
杜尚臉上現出開心的笑容,用力拍打著艾森伯格的肩膀。
“說得似耐,騷年,一個人承擔著這樣的秘密,和與別人共同承擔,畢竟還是不同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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