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能夠和你合作, 一起去做一單生意。”楊二在茶館找到宋無極, 他叫了碗茶, 坐到宋無極對面, 然后斟酌著開口。他的確把他現在要做的事看作一單有利可圖的生意, 而非急公好義。楊二說話和氣, 態度謙恭, 這是楊二的一貫風格, 但這立刻贏得了宋無極的好感, 這種好感并非出自楊二對他的尊重, 而是因為他認為保持謙和態度是做人和做事的基本風度, 有利于最后的成功。宋無極點點頭, 示意楊二繼續說下去。這段時間, 已經有一些人接近宋無極, 試圖跟他進行合作, 他希望這一次楊二帶來的是真正有意義的東西。
楊二開門見山。他先說了事情的起因, 然后重點指出他們該如何為他們自己謀取利益。"重要是跟開發商討價還價。因為政府只制定了一個模糊的拆遷補償標準, 事在人為, 如果我們能夠讓他們意識到我們是不好惹的, 這些狗雜種就會乖乖地拿出更多錢來。如果我們像女人一樣不敢反抗, 那么, 我們將吃很大的虧。”楊二說到這里情緒有些激動, 似乎他面對的不是宋無極一個人, 而是一大群忠實的聽眾。但是宋無極顯然沒有被他煽動。
"那么, 我將從中得到什么？”宋無極客氣地問。
"絕對不會虧待你, 老哥。”楊二露出一副非常誠實的樣子。但宋無極那張黝黑的面孔毫無表情。楊二不得不咽了咽口氣, 開始顯得有些緊張, "一半吧。我和你平分利潤。當然要除去必要的開支。還有, 如果還需要找人幫忙, 我們得增加開支。”他本來準備先拋出一個價碼, 然后跟他砍價,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 促使他一下子將他的最后底線透露出來。這時候他似乎覺得爭取這個人跟他合作比爭論利潤分成要重要得多。
"我考慮一下。”宋無極最后表態說。臉上的表情依然是一如的平靜, 沒有透露他內心的任何波濤。然而真實情況是這樣的, 在最初的幾句話說完, 他就幾乎立刻意識到這一次楊二帶來的是一個真正有價值的生意。但是, 他沒有急于表達自己的真實思想, 像一個老練的軍事家, 在進攻之前暫時玩了一個戰術撤退。宋無極的主要目的是想搞清楚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因為楊二的名聲, 宋無極不會一下子就相信楊二, 他還要通過一些調查了解這件事的風險和成功的可能, 當然, 這樣也可以確保自己能夠從中獲得更多的好處。
楊二帶著郁悶的心情離開了。他在心里揣測, 是否是因為宋無極認為他們的收益只是那是每一戶不情不愿交納上來的這些零紗。他后悔剛才沒有把有些情況點透, 只有等明天再說了。如果宋無極不幫助他, 他才會真正覺得為難起來。因為這是他一生中遇上的最好機會, 最大的一筆生意。楊二患得患失, 忐忑不安, 最終影響了他那一直還算精明的判斷, 在這一點上, 他跟宋無極相比, 還差得很遠。從一開始, 他就只能跟在宋無極后面, 俯首聽命。他不具備一個大哥的素質, 至少現在不。
楊二悻悻地回到家里。迎接他的妻子看著他的表情, 以為他度過的又是一無所獲的一天。這是經常的事。但她沒有抱怨。PJ的女人對自己丈夫直露表示她們的愿望和虛榮, 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看著他的妻子, 一個念頭閃過楊二的腦海, 他和宋無極雖然沒有什么交情, 但她和宋無極的妻子似乎還比較熱絡, 不僅僅是因為經常去雜貨店買東西。
"你去菜市砍個肘子, 給宋無極家送過去。就說是我去鄉下收賬, 買的便宜東西。還有這個一起。”他從衣柜頂上拿了瓶酒塞給她, 自鳴得意地說："茶是刮油的, 天天喝茶的人, 需要用肥肉補一補。”他的妻子疑惑地看著他, 但沒有說話。她見慣了他的把戲, 每次表示這樣莫名其妙的友情的時候, 很可能這個接受饋贈的人就要面臨一個不大不小的損失。
宋無極晚上回家的時候, 發覺桌上放著一大盤油膩的肥肉, 他的妻子滿臉困惑, "楊家大姐拿來的, 還有那瓶酒。”他朝她微微一笑, 沒有回答, 但心里很愉快。晚飯后, 他出了門, 向一些人打聽了情況, 然后沿著江堤散步, 做長時間的考慮。最后, 他走到那一片即將拆遷的區域, 找到了楊二的家。他對楊二說, 依然是平靜中帶著矜持, 但恰到好處地露出一些被感動的樣子, "我們明天好好研究研究。”
從這一刻開始, 宋無極邁出了他人生最重要的一步, 他的人生旅途發生了重大轉折。那個下午楊二完全可以不去找宋無極。并非除他以外, 別人都無法勝任這個工作。楊二的計劃雖然不完善, 但勉強還算可行, 而且最后一定可以得到一些賠償金, 雖然不會跟他希望的一樣多。那么最后的結果很可能是, 楊二還是繼續當一個三流的掮客, 穿梭在小商人、小騙子們中, 碌碌無為, 他一生永遠不可能坐上高檔的轎車, 享受這個城市最美麗的女人, 而宋無極呢？那可說不定, 也許他還是束縛在從前的生活中, 每天坐在那個簡陋的茶館里, 喝著五毛錢一碗的劣茶, 冷漠地看著人來人往, 等待著他的人生機遇。但是, 也有另外一個可能, 就算沒有這個機會, 他遲早也會成為這個城市的大哥的, 只是時間推遲而已, 每個人都只有一個命運, 也許, 宋無極的命運就是如此。
第二天他和楊二在茶館里進了細致的研究。利潤是顯而易見的, 宋無極獨到地提出從另外的方面獲取更多的利潤, 這令楊二佩服不已。宋無極完全清楚他們在做什么, 他不是個傻瓜, 楊二現在才真正覺得自己決定跟他合作, 是一個多么明智的選擇。
最初, 是楊二提出他認為比較實用的行動方案, 但是, 宋無極直截了當地指出, 這是一個失敗的計劃, 或者說, 有很大的可能會失敗, 疏漏極多, 缺乏合理、系統的安排, 最致命的是, 一旦發生突發事件, 執行的人會顯得茫然失措, 沒有應急措施, 將導致整個計劃崩盤。楊二沒有想到這個計劃深層的東西, 他完全被即將獲得的財富搞暈了頭, 過于樂觀, 失去了往日不多的精明。現在, 宋無極開始提出自己的想法, 吸取了楊二行動方案的一些可用之處, 他們從頭到尾一個環節一個環節地分析, 考慮到一些不定因素預先制定解決辦法, 在需要特別關注的幾個方面加以重點防范, 最后, 整個計劃變得清晰、完整、穩健, 雖然, 也不是完全不需要冒險, 但他們自信可以控制局勢。找書苑www.zhaoshuyｕａｎ.ｃom楊二眼中發光, 通過與宋無極的這次談話, 他已經清楚地明白了整個計劃, 知道了如何一步步去實施, 感覺到了成功, 然后, 到了利潤分成的時候, 宋無極已經反客為主, 將利潤分割成合理的幾塊, 分配給整個計劃中最關鍵的幾個人物, 當然, 他和楊二是最多的, 差不多有六成。楊二唯唯諾諾, 除了表示贊同外, 提不出更多的意見, 不知不覺中喪失了對整個事情的領導權力。宋無極變成了當之無愧的策劃者和指揮者。
接著, 宋無極指派楊二出面跟開發商正面交涉。這一次出場的人物增加了張彪, 還有幾位從被拆遷戶中挑選出來的身體剽悍的年輕人。他們并不指望能夠達成什么有利的協定, 對方也顯然不會就這樣輕易妥協, 他們這一次只是為了顯示他們的實力和決心。張彪和他的隊伍被嚴令禁止說話, 除了楊二和楊二, 他們只能橫眉冷目地表示不滿和憤怒。他們要給對方一個強烈的信號, 他們現在是一個有組織的團體, 不會被各個擊破。同時, 這種信號也會反過來傳遞給那些被拆遷戶, 有利于最后圓滿完成整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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