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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趣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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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空悟

??小靈山仙域之中,在群山掩映間,傳來陣陣悠揚的鐘聲,一座不起眼的小寺,便座落于此。黃色的寺墻上爬滿藤蘿,灰青色的瓦片,寺內擺放著許多石雕的佛像,栩栩如生。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中彌漫著濕甜的青草味,瓦片殘留的雨水沿著房檐滑落,有如斷線的珍珠,打在青石上的水坑,叮叮咚咚,煞是好聽。在這座小寺的正殿,跪坐著兩位禪修,這兩位禪修的境界并不高,還不曾達到阿羅漢境,也就是仙人們所說的天仙境界。

    “師兄,此次出行,只怕難有時間再來看望師兄了!”年輕的禪修有些戀戀不舍,他身著藏青色僧袍,纖塵不染,面容英俊,一雙眸子,有一層淡淡的光芒流轉。年紀看上去不過二十左右,英氣中透著股沉靜。跪坐在蒲團上,依然能讓人感受到昂揚之氣。年長的禪修溫和笑道:“你自便去好,總是會回來的。”

    這個年長的禪修身上淡黃色的僧袍不知洗過多少次,已然發白,隨處可見縫補的痕跡。全身上下,看不出半點法力的痕跡,和普通人沒有任何的區別。要知道在仙域之中,是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普通人,說起來普通人就是人仙,在人仙后期便可以施展一些法術,身上自然也有法力波動。

    “嗯,我已囑咐過下面的人,每月的定例會按時送來的!”年輕禪修輕聲道:“我會很快回來,師兄莫擔心。”

    師兄擺擺手,淡然笑道:“你知道我不需要那些外物的。”

    “那可不行!”年輕禪修腰板一挺,正色道:“師兄可要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這樣我才能放心出去。空明復生丹尚差幾味靈藥,正好這次出門,我好生尋找一番。等我煉制出空明復生丹以后,師兄的修為就能恢復,哼,到時看誰還敢給師兄臉色!師兄當年可是最年輕的阿羅漢。”說到最后,他眼中閃過一絲煞氣。

    “師弟,你犯了嗔戒了,就算是修為盡去,我輩不依然在修行之中么?”黃袍禪修淡淡道。

    “師兄教訓得是。”年輕禪修連忙低頭認錯。

    “出門之后禪定的功夫也不要落下。”中年禪修囑咐道。

    “是,一定不會落下功課的。”空悟快步走出小寺,在山口回頭望了一眼山后的小寺,騰空而起,消失在天邊。飛了沒多久,迎面而來幾人,看清來人,空悟的眉頭不禁微皺,這是他們這一脈中的同門弟子。對方也是很快就發現了空悟,飛行速度立即減緩下來。

    “聽聞師弟即將遠行,恭喜恭喜啊!”來人談笑晏晏地拱手。

    空悟從容的行禮道:“都是各位師兄愛護。”

    雙方又扯了幾句,都察覺對方并無多談的意思,各自離開。本來空悟的心情就不是太好,眼下心情就更加糟糕。這伙人是靈潛師叔的弟子,宗門如今繁榮昌盛,弟子眾多,各種明爭暗斗的事情也多了起來。

    空悟的師傅自從一次云游之后,便再也沒回來。他是師兄一手帶大的,師兄天賦極佳,在這代弟子中,長期名列前十甲,門中各長輩都極為看好。沒想到,在一次任務中,師兄身受重傷,雖然性命救下來,但是一身修為,蕩然無存。從那開始,他們這一脈更加式微凋零。師兄到石佛小寺休養,而空悟當時十三歲。也是從那以后,他愈發刻苦,好在師兄雖然修為盡失,還是能夠指點他修煉。就在前次的門內禪試中,他一舉奪得十五名,重新進入門中長輩視野,才拿下這次的任務。

    宗門內的規矩,弟子每月都有份定例。不過這份定例,只不過勉強夠日常修煉所用。其他弟子有師傅賞賜,而空悟則只有依靠其他途徑,比如指點下面弟子修煉,這是他最主要的收入資源。師門對弟子還是頗為大方,各種任務的報酬都十分豐厚。只是門內弟子眾多,英才輩出,這一塊的競爭也最是激烈,以往他根本無力爭取。直到這次他才好不容易爭取到了一次機會。故而略作收拾,他便決定下山。

    任務的內容他早就爛熟于胸,飛行途中,他便暗自思索起來。這次的任務并不復雜,是底下一個小門派,發現一個十分詭異的深洞,洞內血光翻涌,進去的人至今沒有出來。他要做的就是探聽清楚,洞內究竟是什么情況,然后回稟門派。連續飛行十天,他終于趕到事發的門派,燃燈宗。

    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此時的空悟神形狼狽。身上藏青色的僧袍,支離破碎,他的腳步踉蹌,沒有半點平日師門教導的禮儀風活范。不過這個時候,誰會把什么禮儀當回事呢?

    他完全沒有想到,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師門任務,卻把自己弄到這個鬼地方來。很多次,他都以為自己來到只出現在典籍中的阿鼻地獄。幸虧這些年,他修煉極其刻苦,加之有大師兄悉心指點,他的戰斗力雖然不算強,但是一身鋼筋鐵骨,無人出其右。正是憑借強大的防御力,他才在這片茫茫才霧氣中,生存至今。

    他以前一直不明白大師兄非要他修煉丈六金身,畢竟這是煉體武僧才會修煉的法門,而且還是極為難以修煉成功的法門,現在才體會到這門禪功厲害之處。他渾身一圈梵文流轉不休,煞霧的侵蝕之力,才沒沾染到他身上。

    “萬邪不侵……萬邪不侵……”空悟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光潔的腦袋上,汗珠清晰可見。進入這片迷霧已經是三個月有余,在這三個月中,他心驚肉跳,惶恐至極。他是禪修,對邪穢陰煞之物,最是敏感不過。可是眼前這片煞霧,無邊無際,煞氣之重,太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除了阿鼻地獄,空悟實在想不出,什么地方會如此兇煞?

    還好他的丈六金身,天生克制這些邪物,一路過來雖然狼狽,卻并未受傷。但是他的心不敢有絲毫放松,如此極兇之地,就連門派內的典籍也未曾有記載,孕育出極兇之物絕對恐怖。

    至于降妖除魔之類的宗門宗旨?別開玩笑了,空悟可是很清楚自己的斤兩。到現在還沒受傷,他都認為是奇跡。眼下,他只能寄希望他失蹤的消息能夠迅速地傳到門派內,門派早點派人來救自己。其實心底深處,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得很。自己在門派內只不過是邊緣人物,也不知道自己失蹤多久之后,門派才會做出反應。

    更何況這里可不是尋常人能夠過來的,三個月前他接下的不過是一個看似普通的任務,只不過是調查一下情況而已。可是誰知道那個看上去極為普通的血色洞窟,竟然是一處隱秘的空間通道,結果在他剛踏入其中的時候,便莫名其妙的被拉扯到了這一片詭異的天地之中。此時他已經不知道距離自己所在的小靈山仙域有多么遙遠的距離了。根據他所推測,至少小靈山仙域之中絕對沒有傳送陣能夠連通到這里來。

    此時他想到了大師兄,一想到自己不在門派,大師兄以后只怕要遭受更多的冷遇,他的情緒立即變得有些低落。然而此刻身在煞霧中,他只能是無意識地前進。這里的煞霧乃是由純凈的殺氣匯聚而形成的,而且看這里的情況,應該是一處上古戰場,只是不知道這是多少前的上古戰場,根據最近一段時間觀察的情況推測,至少也有幾萬年的時間了吧?空悟的情緒十分的低落。

    走了不多久,忽然前方傳來激烈的戰斗聲,空悟猛地驚醒,一愣之余大喜過望,赤著腳便循著聲音奔去。他在這個鬼地方轉了三個月,完全迷失了方向,就連進來時的空間通道都找不到了,而且幾乎一個活物都沒碰到過,如今有了戰斗的聲音,這證明這里有人存在。

    戰斗聲越來越清晰。很快,他便看到一個男人和一只煞蝎激烈戰斗。他小心地走近,待看清楚這只蝎子,他不禁嘶地倒吸一口冷氣。超過三丈的身形,一雙如同門板般的巨螯,空悟只覺頭皮一陣發麻。若是被這雙巨螯掃中,哪怕自己的丈六金身,也絕計吃不消。

    我的乖乖佛祖!空悟艱難地吞了吞口水,目光就仿佛被粘住,怎么也挪不開。并不是因為蝎子的強悍,而是因為場面的詭異。蝎子的對手是一名劍修,雖然那把到胸口高的黑劍其實更像一把大刀,還是特大號的那種,但是空悟還是一眼看出對方是一名劍修,十分正宗的劍修。這是一個好強悍的劍修!

    空悟大驚,他認出來這只蝎子的來歷,煞獸,這是一只煞獸,由煞霧孕育而出的兇物!他之前就在擔憂,這片極兇之地孕育出的兇物一定非同凡響,但當他看到這只煞蝎時,才知道這片兇煞之地孕育出來的兇物,究竟有多么兇悍!

    如果空悟此時頭腦清楚,他一定是臉色慘白,驚駭欲絕,但是此時,他的目光,完全被眼前這場充滿詭異的戰斗牢牢吸引。那個劍修神情呆滯,好似得了癔癥一般,動作遲緩、目光木然。每每眼看煞魂蝎的巨螯就要把他撕成兩半時,劍修遲緩的動作就會突然變得輕靈,驚險無比地擋住兇螯。劍修臉然懵然的表情、木訥遲緩的反應,和突然毫無征兆的輕靈敏捷,形成極其強烈的反差,感覺怪異無比。

    只看了幾眼,空悟只覺自己的法力劇烈翻騰,隱隱有失控的跡象。他不由駭然失色,若說法力平和持正,禪修得天獨厚,自己竟然只是因為看別人戰斗,法力就會失控?空悟干脆催動心法,這才敢重新把目光投入場內。法力失控的跡象頓消。

    空悟暗松一口氣,他重新把目光投入到正在戰斗中的一人一蝎。細看片刻,他臉上的震驚之色愈來愈重,他就像見鬼了般看著這名劍修。之前他以為,劍修險象環生,隨時可能覆滅。現在看得分明之后,他才駭然發現,這名劍修的黑劍之間,仿佛有一股無形的粘力,兇悍的煞蝎有如被無數細線牽扯的木偶,在這股無形之力中掙扎。

    這是一種可怕的劍意!空悟完全察覺不到劍修的劍意,到此時,他對這名劍修的實力佩服得五體投地。劍修他不是沒遇到過,但是如此厲害的劍修,還是第一次見到。而且,對方的年齡似乎和自己也沒相差多少,如此年輕,便有如可怖的實力,一定哪個劍修大門派的得意弟子。

    莫非是昆侖劍派的弟子?一旦看清場內形勢,空悟便不著急,心里尋思著呆會該怎么和對方打招呼。他有些撓頭,這是他第一次下山,完全沒有什么經驗可言。不過,在這么一個危機四伏的兇地,能夠遇到一位仙人,空悟已經覺得自己的運氣相當不錯了。

    又過了一會,戰斗還未結束,這下空悟看出不對勁。劍修的神情迷茫,沒有半點清醒的跡象。難道說這個劍修是被煞氣侵蝕了?空悟膽大心細,心中一動,又等了片刻,見情況沒有絲毫好轉,當下思索片刻,忽然開始低聲吟誦。

    頓時無數的畫面,在雷傲的眼前滑過,浮光掠影,卻又是如此清晰。年幼時跟著師父學習修行的場景,不畏艱險地追求,有過挫折,有過受傷,后來師父死了,自己一個人到處流浪,再后來加入了一個小勢力中混日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最后碰上了老板,直到被老板抓了壯丁,成為老板的手下……

    無數畫面交融在一起,突然化作一張大網,兜頭罩來。無處可逃,無處可躲。這張網越收越緊,緊緊地纏著他。他覺得喘不過氣,強烈的窒息感充斥全身,他就像網內的魚,越是掙扎,網收得越緊。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我只是想修行,只是想痛痛快快的過生活而已。一股怒火突然從心底迸發,他猶如網中困獸,作著徒勞的掙扎。為什么?像是無聲的吶喊,像是憤怒的咆哮。他聲嘶力竭,他猶如哀鳴。

    模模糊糊中,他夢到了一片星空。如水的夜色中,天空星辰密布,空曠的荒野輕風拂過,泛著淡藍色瑩光的草絮,在風中輕快地飛揚。一位七八歲的孩童,睡在草叢間,仰臉看著天空劃過的光痕,稚嫩的童音帶著濃濃的驚嘆:“好漂亮!”

    孩童從草叢間一躍而起,風拂過他的臉龐,露出他宛如寶石的眼睛。一顆種子,悄然在孩童的心間埋下。夢境如此真實,仿佛觸手可及,又如此遙遠,就像水面倒映的月亮。然而此時,韋勝呆若泥塑,他呆呆地看著那個孩童。突然間,他心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破開,又有什么東西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