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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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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2年的會試

之后的幾天,朝野上下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三年一次的會試了。自從宋代以科舉為官員主要的來源后,三年一次的會試就成為了朝廷上下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雖然之后還有殿試,可是殿試并不刷人,即使落在了殿試最后一名也有官坐,所以除了那些野心頗大想要考三鼎甲的人以外,其他人過了會試就放下心了。

就是允熥這幾天也有些期待。

初八這一天允熥剛剛下了朝,就聽到從不遠的地方傳來的鼓聲,頓時心下知道:會試要開始了。

‘你們幾個,歷史上可以這一科考中貢士,那么現在應該也能考中,不要讓朕失望。’允熥想著。

……

……

三聲鼓聲已畢,守在貢院門口的差役開始大聲說起話來。

會試一共分為三場,一場是三天。不過說是三天,其實第一天晚上才能入場,第二天早上發卷子,最后一天上午就要交卷,只有不到兩天的時間。

最開始要做的是唱名,以省為單位,確定都有誰來參加了會試。嗚嗚泱泱上千號人,光是唱名就要花上半天。

中午稍微休息一會兒吃點兒東西,之后開始組織入場。

王艮是去年剛剛考取的舉人,今年是第一次來參加會試,看著什么都新鮮,見到開始入場,對一旁靠在墻上半瞇著眼睛的胡廣說道:“光大兄(胡廣字),快些起來,馬上要入場了。”

胡廣是洪武二十九年的舉人,參加過一次會試了,聞言懶洋洋的說道:“還早著呢!這上千名舉人,入場要一直到天黑以后。”

“我知道按照省份入場,可是難道首先入場的不可能是咱們茳西舉子?”王艮問道。

“別想啦,最先入場的一定是直隸的舉人。之后就看提舉官了,一般會照顧本省人。今年這個提舉官又不是咱們茳西人,第二入場不可能是咱們茳西的舉人。運氣最好是第三個入場。”

王艮與李貫、金善都是去年中的舉人,絲毫沒有經驗,一聽胡廣的話,也息下了自己興奮的心情,紛紛靠在什么旁休息起來。

首先進場的果然是直隸的舉人。之后進場的也果然是提舉官老家的舉人。但是河難省的舉人入內之后,他們就聽到了有差役在叫:“茳西的考生入場!”

王艮馬上站直了身體,又要去叫醒半睡不醒的胡廣。不過這次胡廣沒用他叫就自己睜開的眼睛,還笑道:“今年的運氣還不錯,第三個就入場了。上次我來參加會試的時候,咱們茳西人可是倒數第三個入場的。”

“聽說之前還有更倒霉的。洪武十五年的時候茳西是最后一個入場的。入場的時候天就已經黑了,剛剛入場又難以馬上休息,可遭罪了。”

王艮此時也聽不進去胡廣叨咕的話了,見他提起面前的竹籃,也沒怎么收拾就跟著其他人一起向著貢院門口走去,疑惑地問道:“光大兄,怎么不收拾收拾東西?”

胡廣沒理他,直到在貢院門口排好隊以后才轉過身來嚴肅的對王艮說道:“待會兒可要忍耐。會試的搜查比鄉試還要嚴。”

“什么?比鄉試還嚴?”王艮驚訝的說道。鄉試的時候對他們的搜身王艮現在想起來還是噩夢,他們這些人這輩子都沒有受過這么屈辱的事情。王艮當時考中以后還慶幸自己不用反復被那些衛所的老兵折磨,沒想到會試竟然更嚴。

“當然,會試考中之后差不多就是官員了,自然比鄉試還要嚴一些。不過你不要擔心,嚴雖嚴,倒不會有鄉試那樣折辱人的事情。畢竟咱們都已經是舉人了,地方上也被尊稱為老爺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們兩個到了搜查之人的面前。

他們都有了鄉試搜查的經驗,主動將竹籃擺放出來,任由搜查。

會試搜查之人果然更加仔細,每一個地方都細細的翻檢了一遍,他們身上穿的衣服也都仔細的用手摸了一遍。此時天氣還冷,翻檢的又慢,他們兩個都凍得瑟瑟發抖。

好半晌,翻檢的老兵才把他們的東西放進籃子里,又發給了他們號牌,讓他們進去。

貢院的號房位置是以《千字文》里面的文字順序:“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從東向西排序。二人看了看自己的號牌,一個在宇字十八號,一個在宙字二號。因為會試與鄉試排號大同小異,他們熟門熟路的向自己的號房走過去。

王艮來到自己的號房,半蹲著走進去,先將兩塊木板拿下來,將竹籃放到木板上面整理被翻亂的東西,然后將大木板放好位置,把床單鋪好。

這時他聽到胡廣的聲音說道:“敬止兄,不必這么早鋪床單,這會兒還有很多考生要入場,你就是睡仙托生的,現在也睡不著的。”

王艮回頭一看,不僅是胡廣,金善、李貫他們二人也都過來了。

王艮披上帶進考場的薄被子,出了號房說道:“原田兄,幼孜兄,你們也進來了?”

金善說道:“嗯,我們也進來了。剛剛進來就碰到了光大兄,才知道咱們幾個的號房都在這附近。”

王艮喜道:“這不錯,考完了結伴回去也容易。”

之后四人閑聊了一會兒,天漸漸黑了下來。

幾人肚子也餓了,拿出自己為考試準備的專用干糧——煎餅,就在王艮的號房里面擠著坐下吃起來。

雖然南方人習慣吃米飯,但是不管南北方人,基本上都是以煎餅為考試的專用干糧。煎餅容易攜帶,又經過油煎有油水,又扛餓,非常合適。胡廣家里有錢,又帶了一些上好的點心,分給他們吃。

幾人一邊吃著,一邊說著話。胡廣叮囑他們說道:“過一會兒人都進場了,就不能在考場中隨意走動了,有些話雖然之前我也和你們說過了,但是現在再說一遍。”

“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千萬不能睡不著覺。誰要是睡不著,我這里有些助睡的藥。”

“這吃了助睡的藥,不怕第二天早上起不來么?”李貫問道。

“會試與鄉試不同。鄉試的時候那些發卷子的人是不會叫考生起來的,可是會試分發卷子的人會叫仍在熟睡的考生起來,所以不必擔心。”胡廣解釋道。

“那給我一個,我怕我睡不著覺。”李貫又說道。他非常緊張。

“吃完了飯到我那里去拿。我先說下一點。”胡廣說道。

“會試閱卷之人也與鄉試不同。鄉試只不過是幾個總也考不上舉人的縣教喻閱卷,他們能有多高的水準,只要文章寫得華麗,讀起來朗朗上口、又有條理就能選中。”

其實鄉試哪有他說的這么容易考中。只不過他們都是寫文章的高手,所以這樣說。

“可是會試都是飽學之士閱卷,小把戲可糊弄不了他們。并且朝廷上崇尚古樸的文風,先帝和當今陛下因為奏折寫的華麗先后都處置過大臣。所以文章一定要少用華麗的字眼,樸實一些。”

“還有舉例的時候,盡量不要舉太過于生僻的例子,雖然考官們出于謹慎多半不會因為某個例子沒有見過就認為是杜撰,可是閱卷的時候哪有時間去查例子何意,多半會降等處置。這一降等,多半就考不上了。”

……

胡廣和他們說了許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有些是鄉試也需要注意的,有些只是會試需要注意的,三人都細細的聽著,不時問一問。

這一說,就過去了很長時間。胡廣還要再說,就見到差役們開始趕人了,忙又說了一句:“最重要的就是不要緊張。”就趕忙返回自己的號房。

等他們都走了,王艮平抑了一下心情,把床單鋪好,躺在木板上睡起覺來。

可是他翻過來倒過去就是睡不著,一直聽到子時的打更之聲,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早知道該也向光大兄要助睡的藥。’他想著。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就感覺身子一陣搖晃,睜開眼睛一看,原來還是分發試卷之人在讓他起來。

王艮忙睜開迷糊的睡眼,坐起來披上被子、接過試卷,將兩塊木板重新擺放好以后點起蠟燭開始看試題。

第一場考的是經義。王艮想著:‘今年只有一道四書題,大多數人平日里對五經研究的不多,多半都會寫這道四書題,恐怕閱卷官會看的厭煩。’

‘我平日里對五經中《詩經》、《禮記》和《春秋》都研究的較多,還是從這些題目之中選取四道題來寫。’

他算計已定,又仔細看了看十六道題目,挑選了四道寫了起來。

這一晃就是一天一夜的時間,王艮在寫完了以后又仔細檢查了多遍,生怕有錯字或者用錯了典故的地方,一直到第三天天蒙蒙亮的時候才放下筆。可是此時已經是交卷的時候了,也沒時間休息。

放場的時候他們四人雖然聚在了一起,但是這兩天的折磨讓他們都疲憊不堪,絲毫沒有說話的意思,就這樣回到了客棧。

過了一天之后他們幾個又來到了貢院門口,排隊進去參加第二場的時文考試。

若在之前,因為時文考試與錄不錄取無關,而會試的名次除了前幾名以外也沒有多大用處,所以大多數人都不怎么在乎這一場。

可是今年不成了,允熥下令加了一道數學題,答不出來就決不錄取,讓很多考生都非常忐忑。

不過見到題目之后他們就不忐忑了。允熥今年出的題不難,是一道經典的雞兔同籠問題,擱在現在不過是小學四年級的水準。即使是古人,只要看過《算經》做出這道題也毫無問題。

王艮就松了一大口氣。他平時不愛研究數學,所以之前非常忐忑,見到題目之后才松了口氣。

不過他做出這道題之后想起來根據傳言,數學題目會一年比一年難,所以不由得心中想到:‘這一科可一定要考上。’

之后的時文雖然大多數人都不怎么在乎,不過王艮依然是認認真真的把文章寫完了。

第二場考完之后幾人的精神比考完第一場的時候要好得多,但是在路上還是沒有互相說話,一路沉默的回到客棧休息。

又過了一天,就是會試的最后一場了。其實這次絕大多數舉人最擔心的不是第一場,也不是據說一題否決的第二場,而是第三場。

第一場雖然突然減少了四書的題目,不過大多數舉人對五經中的某一經都有些研究,只要寫那一道四書題加上三道同一經的五經題就可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所以不太擔心。

第二場的數學題因為之前就已經說了不難,所以大多數人雖然緊張,卻也不是太緊張。

可是最后一場就不一樣了。之前雖然也考策論,可是并不影響錄取貢士。他們這些舉人研究四書五經時間都不夠,平日里也就看一些有關本省的事情,哪有時間研究國家大事?

那些平時不怎么在意的,這些天都在拼命搜集邸報研究,可是心中還是非常緊張。

那些平日里看邸報多些的人好多了,但是也在擔心萬一考試題目不是自己琢磨過得題目怎么辦。

但是不管他們怎樣,考試還是如期開始了。

第二天一早卷子剛剛發到手里,許多人馬上就點亮了蠟燭看了起來。頓時有人高興,有人沮喪。不過高興的人比沮喪的人要多得多。

‘安蒙之策?這個題目倒是之前與光大兄他們商議過的最可能的幾道題目之一。’王艮想著。

既然沒有出乎他們的預料,王艮當然已經有過腹稿了。他略一思索,就寫了起來。

不過,就在離他不遠處的一間號房之內,楊子榮嘿嘿冷笑著自言自語道:“大多數人恐怕都會高興吧,安蒙之策,如此平常的題目,估計大多數人都有所研究。可惜這道題目,絕對不像你們想的那樣簡單。”

他又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從允熥繼位已來的種種對番國的政策,尤其是對東北和西北的政策,漸漸有了思路,滿懷信心的提筆寫了起來。

‘這么多舉人中,能夠想到這一點的不會超過五人,這次的會試,我即使拿不到會元,也一定要在前五名。’楊子榮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