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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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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清醒天長

  蓖芷前言他蹬碎屋瓦是為了扶瑄,這倒不假。扶瑄心知肚明前時因怕冬雪積壓,松動了瓦,而青青又總上房去躲桃枝,故而命工匠特地將烏衣巷內所有房舍的瓦頂悉數加固了一遍,也未知這蓖芷使了多大的力氣才將這瓦蹬碎的,而這瓦一碎,初夢的偏房便給毀了,待工匠修繕完畢之前是住不了的人。扶瑄心里笑著,嘴上是卻一本正經,冷淡道:“初夢,今晚帶著鋪蓋搬去我那屋住罷。”

  一更叫過,初夢便捧著被褥床墊枕頭過來了,本只恭敬地站在門邊,等候扶瑄發落,但抬眼一瞧,只見扶瑄平日看書寫字靠的軟塌已收拾出來鋪上的被褥,而他的床卻空空如也,似待價而沽的胚玉正候著有人來認領。

  “公子……”初夢輕喚了一聲。

  “來了?”扶瑄淡淡道,似問非問,他正自屏風后出來,身著一襲妝花緞水藍色睡袍,以巾擦拭著額面,廣藿香皂花的氣息隨著他身上自帶的水汽熏染過來。

  “公子。”初夢輕柔地在軟榻上放下被褥,道,“公子身份尊貴,怎可睡軟榻呢,還是由小……還是由初夢睡這里罷。”說罷兀自將扶瑄鋪好的鋪蓋卷起來。

  一對有力健碩的臂膀自初夢背后環抱而來,將她溫柔攬在懷中,擒住了她打點著鋪蓋的手。沐浴皂花的淡香縈繞周身輕點初夢鼻尖如縷縷淡煙,扶瑄將腦袋輕輕搭于初夢肩頭,低嗅那一髾青絲緞發,道:“我怎好讓你睡地上呢。”

  初夢嬌小,雖陷在扶瑄懷里,卻仍是恭敬肅然的形容,縱使心中波瀾千層而面上仍不為所動,撇開扶瑄握著的手自顧自整理著。

  扶瑄見她不理,索性伸過手臂,一手托住初夢后頸,一手支于她雙膝下,一把將她抱起。扶瑄力氣很大,初夢還未回過神已然被托抱在扶瑄胸腹前,正平穩地朝床的方向移去。初夢一時有些羞怯,只好將臉埋在扶瑄衣襟前,宛若一只毛色細軟潔白而品性溫順的小貓。

  “真拿你沒辦法。”扶瑄道,“我睡床,你陪我一道睡床,這樣可好?”

  見初夢未有言辭,扶瑄只將她輕輕放在騰空的床上,方才臉頰摩挲著扶瑄挺拔的胸膛,暖烘烘的,初夢臉呈霞暈,紅得不能自已,只乖順地任憑扶瑄發落。

  “我瞧你喜歡依蘭與天竺葵香。”扶瑄走回軟榻那處的桌案邊,自鏤花貼彩梨花木香匣中攢一錢依蘭香,又于另一個香匣中攢了一錢天竺葵香,捏作錐狀,置于清玉香爐內點燃。初夢入住時便向采辦點了這兩款香來焚,不曾想扶瑄心中都記下了。

  “聞著熟悉的熏香,你也可睡得安然些。”扶瑄淡淡道,順勢捧起軟榻上的床墊被褥,拿回床上鋪了起來。

  “今夜你睡里頭。”扶瑄邊鋪著邊道,初夢在床里側幫著他鋪,卻發覺扶瑄這些瑣碎雜事做得周全細致,井井有條,并非那般恃寵而驕的公子,只怔怔地望著他低首展弄婢女被褥的側顏,專注的神情的別樣動人心魄。

  “公子……”

  “躺好。”扶瑄道,又將一床輕絨緞絲光背蓋在初夢身上,細心地替她掖好壓實被角。那被上也染著那股沁人心脾的廣藿香的氣息,仿若前時依偎于扶瑄的懷中一般。

  “睡吧。”扶瑄剔開另一條被桶,躺了進去,背對著初夢,將手邊一盞燭燈移得更近,道,“我還需看會子書,你先睡吧,今夜不熄燭了。”說罷便將枕旁卷著的線本展開來瞧。

  初夢心知,他這句“今夜不熄燭”是道與她聽的,確實,扶瑄為了他也算盡心盡力了,“不熄燭”便是“不行床笫之歡”的委婉說辭,只合衣共眠,為的便是叫初夢安心。

  初夢側過身,凝著扶瑄天藍色睡袍下如山巒起伏的身軀,似一堵高墻橫亙平地之上,而在襟口稍稍松敞著的背脊處,一道淡紅色的傷疤從左至右足有三寸長鮮明可見,如一條蜿蜒扭曲的蠕蟲吸附于上。

  初夢伸出手指,指尖與心波一般微顫著去觸這道疤,指挪方寸間,這傷疤是這般突兀隆起,硬如一塊肉質的銅鐵,直叫初夢看得心驚肉跳。扶瑄仍是看著書,卻有他的溫潤之聲淡淡響起:“兩個月前在妙華坊叫人給刺傷了,都是過往之事了。”

  語落良久,卻不見初夢有任何回音,扶瑄便放下去,轉過身去看她,卻見初夢早已哭成淚人,緊緊咬著唇角,淚珠一顆一顆直流而下,濕作枕邊被面一灘水漬。

  “真是抱歉,嚇著你了。”扶瑄故作輕松一笑,伸指揩去她眼角的淚珠,細細凝著她的眸子,笑得舒懷。

  “那……那刺客是何人?抓到了么?”初夢怯怯問。

  “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似乎是名藝伎,倒還未抓著呢。”

  “倘若抓著了要如何?”

  “抓著了我便要問問她,為何要來刺我呀?”扶瑄語氣俏皮,說得云淡風輕。

  “那……倘若她說她也未知呢?或者,她并未刺殺你呢?”

  “只消她親口道與我聽,我便信!”

  初夢隔著淚霧凝著扶瑄的眸子,他眸中流動著那股叫人篤定不移的寬心慰藉,與寵愛她的殷切熱情,初夢瞧來不像是假的。但她卻哭得更兇了,幾乎有那么一瞬間,她心覺再也熬不住了,想將這一切的一切一五一十悉數道與扶瑄知。

  “這是怎了?我哪一句講得不好……”扶瑄語氣中透著委屈,慌忙去取巾帕來擦那潰決而下的淚水。

  “公子!”初夢以扶瑄從未見過的堅決,哽咽著道,“這世間縱然有千種萬種變化,而公子只需相信一點,初夢,從前,如今,今后,都不會害公子!即便是死,也不會害公子——”

  話未說完,卻早叫扶瑄吻上了唇堵住了她的嘴,初夢閉上雙目,任由眼淚徐徐流淌,扶瑄吻得如春雨潤無聲,那般輕柔,那般小心翼翼,那般珍重,他的唇是顫抖著的,而二人的唇瓣緊貼之處,卻有一滴咸淚緩緩滑過。

  良久后,扶瑄輕緩抽離了唇,初夢驚然扶瑄眼中頰上竟也涂著淚痕。扶瑄端凝著初夢的眸子,目光亦是顫動著的,道:“好端端的,說什么‘死’,今后不許說‘死’,有我扶瑄在此一日,絕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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