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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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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傾訴衷腸

  “鐘太醫,她如何了?”

  長公子臥房里清冷冷又熱絡絡的,一名白須冉冉的太醫已為初夢清理罷了傷口,做著善后包扎,太醫宣告需靜養,大批打點的婢女已然退去了,房內唯獨他與扶瑄二人,而扶瑄彼時正守著初夢病榻,心碎沉痛,大顆汗珠凝在額上無暇去拭。

  “謝公子倒可慶幸,她雖遍體鱗傷,但終究打得時間短,只是皮外傷,還未傷及筋骨及顱腦,按時用藥,假以時日將息便可痊愈。”

  “可她為何仍是昏迷不醒呢?”

  “回公子,初夢姑娘底子薄弱,自胎里便帶著一股雪寒氣,故而身子一貫是虛著的,這番耐了毒打,損了元氣,恢復尚且需一段時日,初夢姑娘是弱女子,自不能比那些軍中那些將士般痊愈地快。但……”

  “太醫有何顧慮?”

  “初夢姑娘的燒已是退了,老臣已為她檢查排除他因,照理說應是該醒了,老臣唯恐她不醒的緣由,在她內心。”

  “這話和解?”

  “她許是心中有何郁怔,滯塞血脈,思緒不暢,故而才昏睡著,倘若如此,既是好辦,卻也難辦。此心病無藥可醫,便無需去尋那些稀有草藥,唯有與病患時常說說話,哪一句若傳心她心里去,郁怔消解,也便醒了。”

  “倘若是此種情況,說多久的話她可醒呢?”

  “短則片刻,長嘛……老臣見過畢生未醒之人,也是有的。”

  “我知道了。”扶瑄長睫低垂,伴著碎發零落,顯得憔悴苦楚,“謝鐘太醫了,請去偏房喝茶領賞罷。”

  “老臣終究未能幫及公子,這茶便不喝了。老臣在宮中爾妃娘娘那處還有差務,先行告退了。”

  扶瑄這廂方送走太醫,還未來得及收斂情緒,那頭云澄又來了。

  “我聽說初夢遭了大難的,忙是過來瞧瞧了。”云澄紅腫著眼,瞧來沒少哭,一進屋便奔著初夢病榻去了,也不及與扶瑄行禮,自然扶瑄也不在意這些禮數。

  云澄瞧著初夢寡淡面色,像冬日冰凝霜結似的,亦是心疼不已,擒過她的手,深情道:“初夢可是最真善之人了,府里旁的人,云澄說不準,可初夢怎會是南嶺王府探子呢?打死云澄也是不信的!扶瑄公子,太醫來瞧初夢如何了呀?”

  扶瑄黯然:“還未醒,太醫說許是心病,你也與她說說話。”

  “那何時能醒呀。”

  “許是一天,許是……”

  云澄瞧著扶瑄雖未說出口,但神色不大好,便猜初夢昏迷大抵是嚴重的,便覺心頭一酸,嚶嚶下泣漣漣。哭了半晌,她又似想起何事似的,勉強止住了哭,抽泣著捧出一個梨花木鏤花錦盒,道:“我家放勛公子……托我送些藥來與初夢,是些奇珍創藥,命我轉達通州王家的關懷,聊表慰問。”

  扶瑄接過,淡淡道了聲謝,以初夢家主的身份給了她些回禮,叫他轉達給放勛。云澄又哭了半晌,與初夢斷斷續續說了一番話,待到不得已回去之時才起身告辭。瞧得出,云澄此番來是情真意切,真心念著初夢,扶瑄雖已愁腸百結,但也真摯安慰了她幾句,臨走前,她戀戀不舍道:“扶瑄公子,倘若初夢醒了,可定要叫我知呢!”

  云澄一走,長公子屋苑又冷清下來。扶瑄心中本已波瀾千層,但叫云澄這么一哭,更是攪動著心海波濤洶涌了。

  但看病榻上的初夢,身上蓋著扶瑄的刺繡錦被,只露出了脖頸與面龐,上頭爬著道道傷痕,叫太醫厚敷了草綠色創藥,更顯光怪猙獰。扶瑄猛然憶起自己曾向初夢起誓,今生不再叫她受傷害,如今卻落得這番情狀,連幾時醒也未知,心中那波瀾頓成酸海,愧疚難當。

  “猶記得你我頭次見的情形呢,我心里便是一驚。”扶瑄擒過初夢的手道,“怎的世間有如此美的女子呢?像一陣春風吹入心底,什么煩惱也煙消云散了,說出來你或許覺著我油嘴滑舌,我總覺著在何處見過你似的,如此熟稔,如此情切,恰似故人重逢一般毫無芥蒂。你在果園中抬起首來回話那一刻,我只覺著心也要被這春風融了,果園春色萬物在那刻恍若皆失了顏色,只能做你的陪襯,這種感覺二十年來從未有過,你說這此是不是所謂‘一見鐘情’呢。后來呢,竟查得你是那女刺客,可我倒并不覺著驚訝,你大抵有你的苦衷,可這些日子以來,我想著,他們大抵是弄錯了罷!你這么良善,怎會是女刺客呢?可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是初夢便好了。”

  扶瑄說著,一滴男兒淚悄然滴落,順著初夢面頰淌入而我,而她仍是平臥閉目,紋絲不動。

  “說出來或許你不信呢,若鐘意了一個人,便是男兒,亦會幻想與她一道走完一生。那幾日你與我同眠之時,亦是在這屋里呢,你伏在我胸膛上,我真真切切地感著你的溫存呼吸,就恍若我們成親后過著尋常恩愛日子一般,我當時便想,這一刻若能永恒該有多好。但以我這世家爵位身份,姨娘應是不會應允我娶平民女子為妻,前幾日我便想呢,倘若不應也便不應了,我棄了這長公子身份做個平民不就得了,家里還有那錦庭照料著呢。倘若失了你,我要那珠寶金銀,高官厚祿又有何用!我寧可什么也不要,只要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此生便知足了。我想著,待我辭了世家,你是北方人,我們便一道往北去,尋一處遠離人市的靜謐處,搭個小屋,屋旁種漫山遍野你喜愛的夢里砂,你與我在那處過神仙眷戀般的日子,男耕女織,或許你更愛畜牧放養,都不礙的,我們一道生好些孩兒,似你一般聰慧可人的女孩兒……我們還有好多好多未做的事,為盡的夢,未一同攜手的人生,求求你醒醒好不好……求求你了……”

  扶瑄說著,俯身吻了下去,他溫熱的玉唇貼上她干澀的唇瓣時,他的心再一次被擊碎了。初夢的唇吮著苦澀酸楚,從前那股如吮仙桃的曼妙滋味蕩然無存。

  也未知是他心中苦,還是她口中苦,扶瑄不管不顧,重重地吻著,似要將她體內的污濁淤塞之氣通通吸盡。他長睫下不時凝出清透一顆勒珠,墜在眼底,玉眶噙不住了又翻落,流至唇上,又添一味苦澀。

  “莫道籬上阡陌處,但使相思不負。”

  倘若她一生不醒,便等她一生。

  扶瑄吞下這滴淚時,暗自篤定了心。

  窗外流鶯飛轉,亂草迷花,與他又有何干呢,那光影斜陽變幻,蒼狗白云,也是絲毫映不進他心里的。人生在滄海一粟間,浮沉百轉,當真遇著撼動生命的大事了,倒覺著天地渺小了,從前那些為賦新詞的少年惆悵皆是無病呻吟罷了,權利紛爭,財富佳人,亦不過是過眼云煙罷了,如這蒼狗白云,轉瞬之間。

  吻著吻著,初夢的唇竟微微顫動,有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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