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開學, 葉昭作為金陵大學的教授去其附屬師范學校授了一課, 其實心思又哪里在這兒, 天津來的密報, 俄國人艦隊準備襲擊福州船廠, 平遠水師已經嚴陣以待, 這場海戰只怕將會直接影響南北戰局, 勝者將會真正取得近海的控制權。
俄國人襲擊福州船廠的意圖很明顯, 現今廣州船廠執行六千噸計劃, 尚在打造部件以及設計新式船艦火炮, 重型戰列艦的影子還沒見到, 但福州造船廠的金陵級鐵甲艦已經下水, 最晚今年年底可以竣工, 俄國人艦隊在遠東補充不易, 此消彼長, 自不會眼睜睜看南國水師再添一艘主力艦。
琢磨著水師的事兒和上午軍事會議的部署, 卻不想下課的時候遇到了麻煩, 一個小女生跑過來, 臉紅紅的邀請葉昭去慶春園玩, 極為靦腆的看著布鞋腳尖, 卻是鼓足了勇氣, 把門票舉過頭頂遞給葉昭。
小女生生得極為秀氣, 是慶春園張老板的女兒, 喚作張金月。
葉昭猶豫一下, 就接了過來, 無他, 若拒絕的話, 這女孩的前途怕就毀了, 以后自不會再來上課, 只怕與人交往都難, 此事必然成為她一輩子難以忘記的噩夢。因為剛剛接觸新學的小女生, 能做出這種舉動, 那要怎樣的勇氣?若被自己打擊, 這一生怕都抬不起頭了。
教室外, 跟著葉昭有兩個長隨, 一個是糟老頭子, 看樣子沒有二兩肉, 怕一陣風都能把他吹跑;另一個是個憨厚漢子, 看起來就是老實巴交的鄉下人。
金陵大學的教授收入極好, 幾乎都有傭人, 葉昭的長隨怕是最不提氣的。
實則這兩人, 一個是昔年捻軍八卦教大捻子任乾, 也就是魯王任柱之伯父, 任柱一身藝業皆他傳授, 任柱部每人擁有兩三匹快馬, 日行數百里, 飄忽不定所向無敵。湘、淮兩軍皆畏其鋒, 視為"人中怪杰”。
任柱性子浮夸, 未能得其真傳一二尚縱橫豫魯, 任乾之本領可想而知, 不過他隱居山林, 聲名不顯, 論輩分, 與紅娘倒有些淵源, 勉強可算紅娘師叔。
捻軍兵敗, 任乾受侄兒所累被清軍追捕, 遂逃來江南投靠紅娘, 被紅娘薦入王府做侍衛, 開始劉鐵腿等人對任乾橫豎看不起, 可沒幾日, 就變得畢恭畢敬, 葉昭瞧在眼內, 自明白怎么回事。
而那憨厚漢子喚作趙開山, 羽林衛第一神槍手, 天賦異稟, 耳目極靈。葉昭實在覺得帶在自己身邊太過可惜, 正琢磨將他放出去呢, 可惜就是現今沒狙擊槍, 不然趙開山定然可在戰場大放異彩。
自從將十七調去莎娃身邊后, 任乾和趙開山就成了葉昭微服時的長隨。
葉昭的馬車與張金月的馬車一前一后直奔慶春園, 進了慶春園, 張金月更領著葉昭去見他爹爹。
不過張老板態度冷淡, 只是淡淡的和葉昭寒暄了幾句, 又說今日來了貴客, 在紫云閣談事情, 無暇與葉昭詳談。
張金月秀氣小臉一揚, 說:"先生, 我陪你去紫云閣, 他們說修鐵路的事, 你幫他們出出主意。”上過葉昭的課, 自然崇拜老師, 覺得老師無所不能。
實則張金月情竇初開, 對葉昭, 不過是一種崇拜。
張老板眉頭微蹙, 但也沒說什么。
行去紫云閣的石子路上, 兩側翠柏輕搖, 張老板走在前面, 話都不跟葉昭說一句。
張金月對著爹爹背影做個鬼臉, 說:"滿身銅臭, 俗不可耐!”
葉昭就笑:"這話, 可把我也罵進來了, 要不是想多賺幾個錢, 我何必去代課?”實則代師范班的課皆因師資力量不足, 不過葉昭估計, 三五年后, 基本也就沒自己什么事兒, 有時間寫寫教材也就是了。
紫云閣是慶春園的中式酒樓, 今日卻是來自廣州的一位恩平尉給包了宴請金陵名流, 葉昭是張老板的客人, 又是金陵大學教授, 自然有資格坐一席之地, 實則這些人也分不清教授、講師等等區別, 大多數怕還以為講師比之教授高出一籌, 畢竟一個是"師”, 一個是古往今來讀書人亦或教書先生常用的稱呼。
兩側各有一溜椅子和桌幾, 中間主位上, 那位廣州恩平尉蔡先生, 正在說籌資修建鐵路一事, 希望大伙群策群力云云, 他應該是籌資修建廣東境內一條支線鐵路, 不過二十多公里, 蔡先生募資準備成立鐵路公司。
葉昭左側是張老板, 右側是張金月, 小女生給老師倒茶遞點心, 倒是忙得不亦樂乎。
張老板眉頭皺得極緊, 只覺女兒越來越不像話, 不懂男女有別么?更別說還是你的授業先生, 簡直不知所謂。
此時蔡先生高聲征詢眾人意見, 有一位北方口音的商人第一個說道:"我認購一千兩股權。”
蔡先生眉頭就皺了起來, 問道:"山東人?”
北方商人臉上就有些慍色, 說道:"山東人怎么了?”顯然是經歷過這種事。
蔡先生一拱手:"實在抱歉的很, 鄙人不用北方的銀子。”
北方商人騰地站起來, 怒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蔡先生冷淡的道:"沒什么意思。”
"不行, 你話給我說清楚, 我銀子難道還比你低一等?”北國商人臉漲紅, 走上了兩步。
正思索政事的葉昭回神, 訝然的看著這一幕, 這才分裂了三兩年, 怎就變成這樣了?南國類似蔡先生的人怕還不少。
此時蔡先生冷笑道:"怎地?你還想動武?戰場上打不過咱, 跑這逞兇來了?你們北方人要是英雄, 就不會被咱打得落花流水了!”
此話立時激怒了幾名北方商人, 紛紛站起指責蔡先生, 更有一名武師打扮直隸口音的中年人站起, 冷聲道:"攝政王說了, 天下[ 遮天 ]子民是一家, 我問你, 攝政王是哪里人?”
蔡先生冷笑道:"王爺他老人家是天降圣人, 怎有地域之分?”盯著這武師, 說道:"看來老哥是練家子, 今日鄙人倒要見識一下你們北方有多英雄。”回頭努了努嘴, 低語了幾句。
隨即蔡先生身后一名精壯拳師躍出來, 對著北方武師微一抱拳, 說道:"蔡家拳, 何三如!”
北方武師神色就是一凝, 何三如是南方拳術名家, 他早有耳聞, 要說他不過是普通練家子, 又哪里會是這享譽盛名的南方拳師對手?不過輸人不能輸陣, 北方武師抱拳:"八卦門, 李阿星, 何師傅請!”
兩人噼啪一交手, 幾個回合, 勝負立判, 何三如輕靈無比, 三角步快步強攻, 啪啪幾聲, 李阿星胸腹接連中拳, 連退數步, 捂著胸口, 臉色慘白, 一時說不出話。
何三如抱拳, 道:"承讓。”
蔡先生就輕蔑一笑, 說道:"北方人這般了不起么?”
幾名北方商人臉上慍怒, 都起身想走。
張金月同情弱者, 氣憤的說道:"先生, 他太欺負人了, 我不愛看, 我們出去走走吧。”
張老板微笑看了葉昭一眼, 說道:"是啊, 葉先生, 您一口京片子, 可總不能上場較量吧?”
葉昭搖搖頭, 對身后任乾低語幾句。
隨即, 任乾就慢悠悠走到堂前, 抱拳道:"何師傅, 八卦門任乾, 請何師傅賜教。”
本來準備要走的北國商人都停下腳步。
蔡先生見這么一個糟老頭, 不禁啞然失笑, 可更怕鬧出人命, 說道:"何師傅, 您手下輕點。”
不過何三如見到任乾的起勢, 眼神就是一凝。
兩人交手, 拳擋足踢, 人影乍分即合, 在葉昭看來, 就好似八十年代的武打片, 倒也美感十足。
"啪”, 任乾伸臂隔開何三如的一記長拳, 笑道:"不錯, 柔時如靈似幻, 剛時如猛虎出閘。”
他這突然一說話, 何三如大吃一驚, 要知道激斗之中, 一口氣又如何泄得?如此閑庭信步, 宛如戲耍, 比之自己高出何止一籌?
任乾一邊啪啪的擋著何三如猛攻, 一邊繼續道:"蔡家拳雖然少用腿功, 但只要馬步沉穩, 即可身居中央, 所謂腰馬合一, 有助出拳力度。”
何三如趁他說話, 又是一通猛攻, 被任乾一一化解, 任乾嘴上不停:"手是兩扇門, 全靠腿打人, 這就是北方拳術的精要, 一步一腿, 手領腳發!”說到這個發字, 何三如只覺腿上一動, 卻已經被無聲無息踢了一腳。
到此時, 何三如臉如死灰, 連退數步, 抱拳道:"任師傅神技驚人, 何某井底之蛙, 甘拜下風。”
雖然眾人都沒看清何三如是如何敗的, 但見他模樣, 已經知道他敗的極慘。
任乾抱拳笑道:"南拳北腿, 本無高下。南北之人, 本是一家, 何苦要爭長短, 攝政王爺是天生圣主, 不分南北。可平遠軍中將領, 北方人亦不在少數, 若聽到各位高論, 難道要兄弟相殘么?再者說了, 你們眾位誰敢上街喊一句, 北方人非攝政王爺之子民。蔡先生, 您敢上街喊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蔡先生臉色鐵青, 看了眼葉昭, 這老頭是葉昭帶來的, 其主家又豈是好相與?
坐在葉昭身邊, 張金月仰著小腦袋, 一臉驕傲歡喜。
張老板卻是詫異無比的盯著葉昭, 半晌說不出話, 女兒這教授, 可不知道是什么來歷?身邊跟的糟老頭, 不費力氣的就打敗了南拳名家何師傅, 從家里供養的拳師來看, 這位葉先生的家世自然比蔡老板顯赫數倍。
葉昭也沒注意廳內目光, 心里卻嘆口氣, 委實都是想不到的麻煩, 幸好沒令南北分裂太久。不過現今, 卻也要好好出幾條臨時章程了, 免得蔡先生之流冷了北方子民之心。
……………………………………………………………………………………………………………………………………………………………………………………….
加更一章謝謝兄弟們最后給搞了個第九。
不過晚上那更會很晚了, 五六千字, 肯定零點以后, 一兩點也可能, 明天有事的兄弟就不要等了。
感謝月末金俠迷和月初wdz313131兩位朋友打賞月票。
感謝討厭那一天和n將處女月票投給軍閥。
最后, 今天是1號, 急求保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