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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地求生之抗戰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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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一.

江松根本置若罔聞,并不在意迷龍空洞的威脅,但看了看他那不堪其慘的隊伍,他也知道已經到了極限。

“再走半小時,歇十五分鐘!”他對著隊尾叫喚,“別拉太狠!我從第一個人坐下開算,這么個十五分鐘,能不能歇到看你們自己!”

于是隊伍加快了。

眾人又走了半個小時,然后又走了一個小時,因為他們所到達的地方,即使走斷了腿也不會在那里歇息。蒼蠅哄飛的聲音像是低沉的雷鳴,而眾人的眼神像驚駭的兔子,他們看著路邊的那些尸體走過叢林。被射殺的、刺死的、死于掃射的、死于爆炸的,勝利的日軍會把自己人的尸體搬走,這里留下的全是他們的友軍。

江松站在路邊看著我們每一個人,他并不想掩飾曾經在這里發生過的一場慘敗。這條點綴著尸體的小路長得讓人麻木,大多數人盡量看著前邊人的脊背,間或有一個實在無法抑制的跑到路邊去嘔吐。

瘸子用一塊布蒙住了口鼻,去查看江松身后的那具尸體。

“是主力軍。”瘸子斷定。

江松查看著他的指南針,“就是說,我們至少把方向走對了。”

瘸子問他:“你怎么不念南無阿彌多婆夜了?”

“因為活的比死的更讓人操心。”

瘸子回到隊列,插入郝獸醫和阿譯中間。排頭兵迷龍已經把自己放任到眾人前邊,他不是走不動了,只是在東張西望。

他們不是不想說話,這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迷龍忽然就手把機槍扔給了一直跟隨在他身后的豆餅,那一下幾乎把豆餅給砸塌,然后迷龍掉頭去了路邊,從一個死人的手上捋下一塊手表。其他人沉默地走著和看著,而迷龍看眾人像透明的一樣從他們身上穿越。

迷龍好像剛恢復記憶,他是宣稱過要來發洋財的,他立刻把老宣言付諸實施。他們看著迷龍迅速成為一個眾人不認識的人。

迷龍從中間穿過,他粗莽地推開擋了他道的郝獸醫,去那邊路上的一個死人身上摘下一枝鋼筆。

江松視而無睹地走向隊尾,其他人盡量視而無睹地前進。

迷龍手上戴滿各種質地的戒指,脖子上連項鏈帶長命鎖金的銀的戴著好幾個,他有三至四只手表,胸口插的鋼筆多到你只好以為他是個修鋼筆的。

他在草叢深處跋涉,目標是那里邊倒著的一輛手推車,他趴拉開車上倒臥的那具尸體,翻檢車上載著的餅干和罐頭。

而其他人只能坐在這里休息,盡管視線里仍有同僚的尸體,但哪里又沒有這些尸體呢?他們的鼻子早已喪失了知覺。

瘸子和郝獸醫、阿譯坐在一起,我在清理我的步槍,瘸子看著迷龍推著那輛車從草叢里鉆出來,開始清點他新得的財物。

“迷龍那家伙該死。”瘸子說。

郝獸醫理解地說:“誰都有鉆牛角尖的時候,鬧脾氣,跟自己過不去。喊發洋財,他攢東西好像就為敗掉,喊回家,他家可是被日本人占著。”

阿譯立刻響應瘸子,“就該軍法從事。”

瘸子和郝獸醫都瞧了他一眼,他們的眼神透著陌生和怪異,叫本來信心滿滿的阿譯忽然不自在起來。

瘸子說:“我的意思是我們都挺該死的。我們。”

阿譯赧顏,“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么不成話的軍隊,真該有個軍法…來管管。”

“軍法?沒打過仗的白癡,就知道跟沖鋒陷陣的聒噪什么軍法,這樣你們就有用了。除了行刑隊你們又給我們什么了?給頓粥都是霉的。”阿譯的話勾起了瘸子的火。

郝獸醫勸道:“煩啦你又放什么邪火?阿譯什么時候又成了行刑隊?他吃的米也從來沒比你多一粒。”

那是邪火沒錯,瘸子決定閉嘴。阿譯也囁囁嚅嚅的。“我不是什么你們。我和你們是一樣的。”他在這樣自相矛盾的句子里漲紅著臉,“我是說秩序,我們差勁,就差在沒有秩序。”

本來下去的邪火一下又冒了上來,剛擦好了槍,瘸子把槍托杠進了阿譯懷里,他把他的手合在扳機上,把自己的腦袋頂在槍口上,“秩序?來吧,幫個忙,從這里頭就是亂的,被你這樣人攪的。幫個忙,給它軍法從事了。”

阿譯想把手拿開,瘸子又給他合上,要不是郝獸醫給我后腦勺猛一下,瘸子本來會用阿譯的手把扳機扳下去的。

“撞邪啦你?老兵了,拿枝槍這樣鬧有意思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老頭兒罵道。

瘸子也覺得孩子氣了,悻悻地把自己的槍拿了回來,“槍都不會用還妄談殺人。我就是嚇嚇他。剛擦的槍有鬼的子彈?”

瘸子把那支槍往身邊一摔,于是“砰”的一聲,一發子彈擦著他的身邊不知飛哪去了。郝獸醫、阿譯和瘸子,他們三個呆若木雞著,其他的同僚只是看三人一眼,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他們也不知道剛才瘸子險些把自己的腦袋打成碎西瓜。

他一腳把那支鬼槍踢得離自己又遠了些,然后蜷在那里使勁揉自己的頭。阿譯一直瞪著瘸子,嘴唇在發抖。

“你們都…你們就都那么想打回去嗎?”郝獸醫看著我們。

鬼門關的那趟旅行讓瘸子語無倫次,讓他的碎語倒像象詛咒,“想打個勝仗。可已經不想了。又被騙了,這是騙最后一次了。不是不是,沒人騙我,我自己騙自己。早幾天我跟自己說,孟煩了,除了缺德,你也能有點兒人動靜的,那是最后一次了,我再也不會說了。我要做混蛋了,混蛋不用跟自己說這種話的。”

阿譯茫然地看著瘸子,看完瘸子就看地面,即使是泥土也讓他有一種經久的恐懼神情。郝獸醫看著他,看完就茫然看著其他人。他們像在苦刑的間隙休憩,有人躺得像具死尸一樣以圖恢復點兒衰竭的體力,有人機械地拭擦多半用不上的槍械,有人在撮土為爐跪拜一下沿途不絕的同僚尸體。

郝獸醫喃喃道:“…死啦死啦說得對呢,這趟出來要死很多人呢。”

瘸子打斷他,“這世界上最不管用的就是說得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