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入旋轉門,迎面是一根灰色立柱,上面用紅色的中英文寫著“食堂”。
大廳是一個足球場大小的灰色空間,中央躺著一片巨大的卵形綠葉,人群突然瘋了一般朝樹葉撲去。
男男女女嘴角涎著口水,迫不及待爬上葉子邊緣,圍成一圈,發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就像一群蠶在啃食桑葉。
柳夜刀雖然也趴著,卻并沒有咬樹葉,而是扭過頭去,不忍看同胞們的丑態,就在她轉頭的那一刻,瞳孔縮成一點。
不知何時,旋轉的玻璃門已經關閉,而門外尚有十幾個人沒能進來,他們擁擠在一起,瘋狂拍打玻璃。
玻璃門紋絲不動,冷冰冰地把他們關在門外,人臉被擠在玻璃上扭曲變形,配合萬年不變的笑容,越發猙獰恐怖。
內門的立柱上,有一組紅色的數字在閃動:999/1000。
數字意思是,大廈限定人數為1000人,現在人數為999人,柳夜刀立刻明白了這里的規則,當里面人數差最后一個人時,大門會自動關死。
可是如果還有一個指標,為什么不先放一個人進來?這座大廈究竟在等什么?而其他人為什么不去別的地方?
就在柳夜刀暗自思考時,門外的十幾人突然間撕咬成一團,就像電影里的那一群失去理智和人性的僵尸。
男男女女撕扭著,相互吞噬。
比野獸更瘋狂也更殘忍。
被咬住要害的人,立刻融化成一灘灰色的液體。一張張微笑的臉像蠟一樣消失在柳夜刀的視線里。
人臉蟲身的毒衛靜立一旁,無動于衷,就像在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戲。冰冷的眼神中早已忘記它們的前身也曾經是人類。
一旦有人融化,它們就立刻趴上來,張嘴將灰液吮吸得一滴不剩。
一個人類意念就此永遠消失。
柳夜刀雙手握拳又慢慢松開,作為一個A級殺毒師,保護好自己不被暴露,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
幾分鐘后,玻璃門無聲地打開,一個傷痕累累的男人爬了進來。
每爬一步都流淌一串灰液。
他此刻衣衫襤褸,頭發幾乎被拔光,耳朵也被人咬掉一只,胸前的傷口觸目驚心,讓他的肋骨清晰可數。
大廳里999個人,沒有人看他一眼,更沒有去扶他。
所有人都在貪婪地啃食樹葉。
這男人艱難地爬到大廳中央時,那片巨大的樹葉已被啃成桌子般大小。
他猛然站起來,跌跌撞撞沖過去,可惜密密麻麻人群像一道厚實的鐵墻,將他牢牢擋在綠葉之外。
突然被人一腳踢飛出去。
男人昏死在地。
等他醒來時,人群已散開,那片綠葉連被啃得連一口渣都不剩。他直挺挺癱在地上,臉上猶帶著詭異的笑容。
沒有人再看他一眼。
每個人都帶著相同的笑容,沿著大廳兩側那五根灰色的柱子向上爬。
……
柳夜刀走到這個男人身邊,蹲下身,將一塊自己偷偷撕下的葉片塞進他嘴里,然后快步跟上攀爬的人群。
男人迅速吞咽,奇跡的一幕出現,他頭發慢慢濃黑,耳朵也無聲地重新長出了一只,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消失不見,就連被人撕爛的衣服也恢復如初。
這是一個帶著眼鏡的文靜青年。
氣質像個老師。
他對著柳夜刀的背影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從另一根柱子迅速爬了上去。
……
蠕蟲病毒都是變態,是瘋子!
柳夜刀一路咆哮。
這么高的大廈竟然沒有電梯和樓梯,要上樓一切都要靠爬。
這些臭蟲就這么喜歡看人爬嗎?
大廈每一層都是玻璃結構,透過玻璃門,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電腦。
由于爬的時機太晚,柳夜刀足足爬了19層,才在最高層找到一個位置坐下。
每個人一桌一椅一臺電腦。
50臺電腦。
像人類辦公室一樣,整整齊齊排列。
柳夜刀辦公桌編號是1977。
一個男人在隔壁慢慢坐下,正是之前她喂樹葉的那個文靜青年。
……
辦公室寂靜得如一張白紙。
人群紛紛動手,開機,輸入密碼,登陸界面,無聲無息地就像一個人在操作。
柳夜刀呆呆看著屏幕。
她登陸不了。
她既不知道登陸名,更不知道登陸密碼,因為進入大廈并不在她這次行動規化之內。
坐著裝樣子可不行,不時有毒衛駕著綠葉在窗外巡視,為了不表現異常,她必須和其他人保持一致。
怎么辦?
她伸手從衣袋里掏出一副眼鏡戴上,這副眼鏡是根據蜻蜓的眼睛結構設計而成,能不動聲色地360環視,捕捉其他人在鍵盤點開的任何數據。
根據對蠕蟲病毒的了解,它們喜歡發出統一指令,說不定每臺登錄名和密碼都是一樣的。
哈,判斷正確,姐姐我就是牛!
利用偷窺的數據,柳夜刀順利地輸入用戶名和密碼,登陸界面。
……
虛城。
是虛擬城市的簡稱。
每個病毒家族,都在網絡空間建立了自己的虛城。
在虛城里,它們將捕獲的人類進行集體虛擬化改造,成為毒衛或者奴工,作為它們的使用工具。
柳夜刀此次進入的是蠕蟲病毒在網絡空間建立的三線城市,像這樣的虛城,蠕蟲家族有好幾百個。
冒著極大風險來虛城,除了找人外,同時也是為了研究病毒的工作方式。
不過令柳夜刀失望的是,點開的界面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電子郵箱。工作任務也非常簡單:要求每個人類奴工將帶病毒程序的郵件群發給現實中的人類。
然而,看到下一行中英文備注時,柳夜刀又深深吸了口冷氣。
備注要求:每個奴工每個工作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必須讓100個以上的現實人類接受并點開郵件,否則本人就地被刪除。
刪除就意味著在網上的死亡。
這種推銷任務令人發指。
因為在病毒橫行的今天,人類對陌生郵件已經非常警惕。這簡直就是逼這些實體已經消失的人類在網上再死一次。
就在柳夜刀憤恨不已時,又看到屏幕最底下反復滾動著一排排頭像,都是現實中人類的證件照片。
隨手點開一張,柳夜刀目瞪口呆。
打開的屬性欄里,從姓名、家庭住址到家庭成員工作單位甚至是個人隱私,只要在網上能搜羅到的,無所不有。
該死,蠕蟲病毒怎么囂張到如此地步!果然是五大家族之一。
柳夜刀往下瀏覽,心底開始發毛。
每張照片都按親人、朋友、同事、同學等幾大類歸類,讓柳夜刀立刻明白,怪不得這么簡單的活兒,不直接交給病毒程序去做,而交給人奴。
原來打的是感情牌。
以人攻人!
因為這個世界,人的“情感”是病毒最難復制的東西。
……
她在搜索欄里,點取“柳夜刀”三個字,有關自己的一切資料都在里面,包括丈夫和孩子的照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迅速把瀏覽痕跡刪除。
突然,心里莫名一慌,她轉頭看向隔壁,那男人也在靜靜地看她。
他笑得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男人猛地一個斜身,伸手按在柳夜刀桌前那個紅色按鈕上!
刺耳的警報響徹整座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