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已經得了河中節度使,這總督一職絕不能再讓裴家得了,天下節度使自立一方而亂天下,諸位兄臺自是明白為何,所以這總督一職必須由朝廷執掌!”
劉慶敏看向眾人,一臉正義凜然說道:“戰亂不止,百姓離散,我等圣人子弟,自當為天下計,向陛下請愿,收回河中之兵馬!”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韓冬青點了點頭,“陛下素有大志,消弭戰亂,為天下百姓計,我等圣人子弟自當向陛下請命。”
一直未開口的呂思臣皺眉道:“李悍虎自關外入關以來,素無敗績,河中之地乃關中之門戶,李悍虎以其麾下大將分立晉州、陜虢,可見李悍虎對河中之重視,河中節度使一職既然已然立下,這總督卻久懸不立,自然會有其考量。”
張士明看向呂思臣,不解道:“呂兄的意思是……總督之人,李悍虎尤為重視?”
眾人紛紛看向呂思臣,知道他們呂家也算是長安內不大不小的家族,或許也知道一些事情。
呂思臣點頭說道:“昨日小弟的太爺也去了裴家,得知了一些事情,與劉兄所說一般無二,我呂家也是徹夜難眠,小弟昨日伴隨在家父身邊,這才有幸得知了一二。”
“這李悍虎行事與今人不同,從河中之地與其手下大將安置來看,李悍虎并無久留關中之意。”
眾人更是大驚,韓冬青急忙問道:“呂兄能否讓我等明白些?”
呂思臣點了點頭,說道:“按照我呂家所知,河中五州、陜虢、同州,一共七州,李悍虎使將皆非關外之人,同州刺史為我關中獨孤家家主,河中自然是裴侍郎,陜州暫還未定,想來是受裴侍郎制轄,而同州留守將領為獨孤家年輕將領獨孤戰,晉州為橫海軍降將韓都,陜虢則為幽州將高思繼,此三人皆非關外之人。”
“故此我呂家認為李悍虎并無久留關中之意。”
眾書生紛紛點頭。
呂思臣嘆氣一聲,說道:“我呂家之前是很忌憚這關外李悍虎的,可現在看來,我呂家是錯了,朝廷也……錯了。”
劉慶敏皺眉道:“呂兄這是何意?若是李悍虎真如呂兄所言忠心朝廷,自然要以陛下之令行事,可李悍虎……”
呂思臣擺手打斷,說道:“李悍虎本為關外之人,蠻橫不懂禮數或許有之,可他們能千里之外前來戍守京師,已然表明了心跡。小弟覺得此事還需謹慎,李悍虎一再擊敗晉軍和宣武軍,可稱當世名將不為過,對河中如此重要之職自會有所考量,若貿然參與進去,終非是好事。”
呂思臣話語讓其余之人沉思了起來,劉慶敏大急,辯駁道:“李悍虎無敗績不假,可人無完人,河中如此之重,朝廷無可用之卒,正如呂兄所言,李悍虎無久留之意,一旦遼東軍返回北地草原,京師當由誰主持?”
劉慶敏此話一出,滿場寂靜。
天下亂了這么久,誰都不再信誰,唯一可信的就是手里的兵卒,正如劉慶敏所言,一旦李思鈺離開了,朝廷手里屁兵卒都無,這些手里有兵卒之人,是否就成了另一個不聽令的藩鎮?
張士明臉色鄭重起來,說道:“劉兄所言不虛,我等還是要向陛下請命!”
呂思臣看到眾好友紛紛點頭,張了張嘴,還想勸解一些,最終也未開口發言,只是輕輕嘆氣一聲。
身為世家豪門一脈,呂思臣知道劉慶敏想要做什么,說是向陛下請命,不過是想通過皇帝向李悍虎施壓罷了,這種手段再明顯不過了,從小耳聽目染的他,根本無需去思索,本能的一眼就能看出。
呂思臣看向正與他人低聲商議如何請命之事,心下再次嘆息起來,這種事情若是朝廷已經定下了,劉慶敏根本無需畫蛇添足。
雪花再次飄飄蕩蕩下了起來,整個京城內卻暗流急涌,無數食店內上演著這一幕,裴家好像什么都未理會一般,這裴府禁閉的大門讓他人更加疑慮。
如此重大之事,讓李曄尤為重視,不斷與京城內各大族見面,家族與家族間的走動愈加頻繁,而神策軍卻顯的比較詭異,在河中節度使確定后,知道李思鈺就要回潼關了,反而顯得極為詭異的沉默。
京城的角力,李思鈺可沒心情去理會,他現在一心訛詐朱溫呢,至于軍中裴贄和杜讓能的小動作,李思鈺沒有理會,盡管他知道這兩位宰相是什么想法,他也很希望裴贄能有收獲,但是這是兩相之間的角力,他不想摻和其中。
過了陜虢就能進入河右轄地,也就算進入了河南之地,這里有幾個比較有名的關城,西面就是李思鈺占據的潼關,東面則是函谷關,現在的函谷關就被朱溫守著,若是正常情況下,函谷關是很難一時間攻破的,可天下兵亂已久,除非像潼關這種對韓建生死攸關的關口,尚還可以一再修補,而函谷關作用要小的多,朱溫在這個時代是天下一霸,河東軍若想攻打河南,一般都是從昭義節度使的地盤進入河右,河中王重盈是不會輕易讓李克用經過的,他也擔心李克用行“假途滅虢”之事,朱溫勢大,他人不敢輕易去招惹,函谷關修建的也就不是這么堅固,更何況,李思鈺完全可以從其他地方繞過這個關口,只不過稍微遠一些。
這些事情對朱溫來說并不是很致命,致命的是他必須面對李思鈺給他的強大壓力,必須使用更多的兵馬,這樣一來,自己腹內中空,時溥和朱家兄弟就可乘勢殺入河南之地。
李思鈺不斷逼近函谷關,但是在弘農被趙泗攔了下來。
李思鈺看著趙泗拉來的糧食,看著李思鈺皺著眉頭,一臉不悅的模樣,急忙討笑道:“李帥還請息怒,朱帥不是不同意和解,只是二十萬斛糧食太多了,這天氣嚴寒,道路難行,真的......真的無法運輸......”
李思鈺看向臭著一張臉的龐師古,不悅道:“運糧艱難?河南之地人口眾多,難道無法把糧食運過來?”
龐師古冷聲道:“糧食準備好了,李帥若有本事,去拿就是了!”
李思鈺瞳孔一縮,看向楊復恭,見他皺著眉頭,李思鈺再次看向一臉冷笑的龐師古,心中冷哼不斷,開口道:“二十萬斛準備好了?”
“是!”
“沒民夫運輸?”
“是!”
“老子自己運糧?”
“是!”
李思鈺閉眼沉思一會,說道:“好啊!老子自己拉運!”
龐師古冷哼一聲,說道:“糧食有!就在東都,李帥可以遣人去拉運,但是貴軍兵卒不能前往!”
“李思鈺冷哼一聲,說道:“好啊!真當老子無法子嗎?”
聽了這話,龐師古瞳孔一縮,心下擔憂了起來。
李思鈺冷哼一聲。
“哼!”
“命令全軍備戰......”
趙泗額頭冒汗,急忙說道:“李帥息怒,李帥息怒,朱帥的確無人可搬運糧食,不是不給貴軍......”
“真的?”
“真的,小人見到了成山的糧食,真的是無人可用。”
李思鈺猶豫了一下,說道:“那行,讓李飛虎作保人,出了事情,李飛虎得給老子一個交代!”
趙泗額頭冷汗瞬間冒了出來,猶豫著看向龐師古,卻見到龐師古冷哼一聲。
見到龐師古這態度,李思鈺有些惱火了,冷冷看著龐師古,冷聲道:“別給臉不要臉,雖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但老子能讓你放一輩子牛羊,你是信,還是不信?”
龐師古嚇了一跳,忙看向李思鈺,臉色有些不好看了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還真擔心李思鈺耍渾。
“我軍的確準備好了糧食,但是已經沒了壯丁運輸,還請……李帥諒解。”
李思鈺點了點頭,冷哼一聲。
“哼!戰敗了就要有戰敗的覺悟,若還敢跟老子小樣看,老子就給你們看看什么是‘小樣’!”
“一句話,老子不怎么相信你們這些殺人放火的土匪強盜,要么讓李飛虎作保,讓李飛虎守這函谷關,要么就開戰,別以為你這破關隘能擋著老子,惹火了老子......哼!”
龐師古胸口連連起伏,很想摔袖離去,李思鈺可不怕激怒他,反而巴不得激怒他的模樣,兩眼瞪得賊大。
雙方不歡而散,龐師古返回函谷關,向正在函谷關的朱溫稟告,李思鈺則在龐師古離開后,臉色有些陰沉了起來,冷聲說道:“阿父,讓人回河中、華州,告訴百姓,凡前來運糧百姓者,運到潼關五斛者,得糧一斛,沿途所食糧皆由我軍承擔!”
李思鈺不管楊復恭愣住模樣,繼續說道:“從軍中挑選五千善走軍卒,準備沿著冰凍的河水殺入河右之地。”
“令軍中伐木,打造攻城器械,做好隨時準備攻城……”
李思鈺下達數條軍令,一副隨時開戰模樣,楊復恭等人心下有些擔憂了起來,成為“親衛”的朱友裕等人更是臉色大變。
既然來了,這些糧食是他必須帶走的,朱溫或許愿意出糧與他和解,暫時退避,可不會輕易松口,如同李克用在晉州所行之事。
李思鈺在前來之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無論他愿不愿意,必須要足夠的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