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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行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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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細節決定成敗

    袁紹的預感不幸而言中。

    他的部下還在布陣,拋石機還沒有部署到位,城里已經開始發起反擊,一枚接一枚的彈丸飛出城墻,砸進他的陣地,一架接一架的拋石機還沒等組裝完成,沒來得及發射一次就被擊中,有的支架被打散,有的梢桿被打斷,更多是的操作拋石機的力伕被砸傷砸死,陣地上煙塵滾滾,慘叫聲響成一片。

    人心惶惶,地上又多了不少彈丸碎片,布陣的速度更慢,眼看日已西斜,袁紹心急如焚,心情就和即將到來的夜空一樣,充滿了黑暗和絕望。

    沮授也很著急,建議袁紹不等戰陣全部完成,立刻開始反擊,只要是已經安裝到位的拋石機,全部發射。袁紹覺得有理,隨即下令,但結果讓他們更絕望,雖然有幾十架拋石機開始發射,但那些彈丸大多落在城外,只有一小部分能砸到城上,能飛上城頭的寥寥無幾。

    “怎么會是這樣?”袁紹大發雷霆,臉都氣白了。

    沮授也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花了大力氣制造出來的拋石機就是水平?連城頭都飛不上去,這拋石機有什么用,打進護城河看水花嗎?

    耿苞等人也慌作一團,尤其是耿苞,面色煞白。他是主簿,制造拋石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他這個主簿就算不是負責人也是主要參與者,每天從了手中經過的錢財數不勝數,最后卻造出一堆廢物,袁紹會是什么反應,他可以想象得出來。他不由自主的向后縮,離袁紹遠一點,免得袁紹一怒之下,拔出腰間的思召刀砍了他。

    袁紹慢慢轉過身來,面色猙獰,雙眼噴火。“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眾人啞口無言,沒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們都很有默契的把目光投向了耿苞。耿苞欲哭無淚。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天他還和袁紹去查看拋石機的制作進度,當場試射了十幾次,每一次的射程都超過兩百步,最遠的甚至打到兩百五十步,按這個射程列陣完全可以攻擊到城頭。

    袁紹伸手握緊了刀柄,耿苞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沮授連忙上前一步。

    “主公,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妥,不如招負責制造的工匠來問問。”

    袁紹喘著粗氣,怒視著耿苞。沮授見狀,轉身對耿苞喝道:“還不快去!”耿苞如夢初醒,感激地看了沮授一眼,連滾帶爬地下去了。袁紹怒不可遏,用力拍了兩下欄桿,心里憋了一肚子邪火,臉也燒得發燙。他看著城下連續不斷飛出的彈丸,看著己方陣地上的混亂,想著孫堅說不定正在城內笑話他,說中說不出的狂躁,手指蠢蠢欲動,思召刀在鞘中跳躍。

    過了一會兒,耿苞帶著兩個短衣布幘的工匠趕來。袁紹低頭一看,其中一人正是他們前天試制時的操作者。他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喝道:“快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兩個工匠跪倒在臺下,其中一人結結巴巴地大聲說道:“將軍,這些拋石機工……工期太短,土坯未及干燥,比預期的要重很多,所以射……射程不能達到預期要求,等上三五天就好了。”

    袁紹和沮授互相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卻又哭笑不得。居然是這個原因?這話也有道理,彈丸都是用草席包著土坯制成的,土坯用水調和成型,不可避免的有水份,至少需要三五天時期才能除去水份,要完全干燥至少要十天半月。前天去看時,用的自然是干燥好的土坯,要輕得多,所以射程能達到要求,現在土坯沒干透,比預期的要重,自然打不遠。

    搞了半天,丟了這么大的臉,原來是這么一個細節的失誤。袁紹氣得咬牙切齒,怒吼道:“為什么不用干燥的彈丸,卻用濕的?”

    見袁紹發怒,工匠更加緊張,結結巴巴地說不清楚。耿苞只好代為解釋。彈丸數量太多,來不及完全干燥就堆垛,新做好的堆在上面,干燥的堆在下面,力伕們為了省事,先取了上面的濕的。本來計劃今天要連夜組裝布陣,夜里會有火堆,他們打算再用火烤一烤,明天就能用了,沒想到袁紹會提前發起攻擊。

    袁紹很生氣,想殺人,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大戰剛剛拉開幕,還需要這些工匠,現在殺人肯定會擾亂軍心。他心中憋悶,只好揮揮手命工匠下去,立刻換干燥好的彈丸來。工匠如逢大赦,爬起來,飛也似的去了。

    陣前的拋石機也停止了沒有意義的攻擊,空中只剩下城飛出的彈丸在不停的呼嘯,仿佛是對袁紹毫不留情的的嘲笑。

    袁紹面寒如霜,一言不發。

    ——

    郭圖靠著車窗,看著車窗出神。這是袁譚的馬車,裝了四扇車窗,窗戶由木條拼出菱形紋飾,紋飾間隙裝著一塊塊手掌大小的琉璃,即使不用開窗,車里也很明亮,足以讀書。如果路況好一點,寫字也能勉強應付。

    不用袁譚說,郭圖也知道孫策送這輛馬車給袁譚是什么意思。這種車窗設計很新潁別致,鄴城的世家肯定會喜歡,但冀州造不出這么大、這么通透的琉璃,只能向孫策購買。在兩軍交戰之際,向對手購買這種奢侈品無異于資敵,袁紹肯定不會同意,但禁令只會造成稀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更方便孫策抬高價錢,卻無法讓不差錢的世家卻步,某種程度上的稀缺更能體現他們的品味。

    這賣瓜兒,頗得管仲治道之妙啊。

    “顯思,你這車很平穩,又亮堂,很不錯。”

    袁譚淡淡地說道:“是啊,車不錯,我也用不上,著實浪費,愿贈與先生,以便先生途中處理事務。”

    郭圖搖搖頭,笑了。“你不用擔心我,我想要,隨時可能擁有一輛。你待會兒把這車送給鄭康成吧,算是代崔季珪敬師。”郭圖隔著車窗,看著策馬而行的崔琰,給袁譚使了個眼色。崔氏是冀州世家,但清河崔氏是名聲不著,遠不如博陵崔氏,耿苞沒看上崔琰正是為此。可是對袁譚來說,這卻是一個機會。郭圖和崔琰交談過,對崔琰的能力非常認可。崔琰文武全才,又有鄭玄這個名重天下的老師,成名指日可待。

    袁譚會意,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先生什么時候回浚儀?”

    “不急。”郭圖高深莫測地笑笑。“鄭康成年高,不能走得太快,我陪他多走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