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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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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尸檢

  走出保安室,豐越蹲下跟那條有功的流浪狗聊天:“阿黃!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嗅覺靈敏,那幾個姐姐就會變成白骨,才能被發現。”?

  阿黃輕輕搖著尾巴,雙耳貼在腦袋上,身體微微晃動,慢慢往豐越跟前走,最后瞇縫起眼睛,任由豐越在自己腦袋上撫摸,好像很享受。?

  “阿黃!你是不是缺愛啊?你看你一臉享受,這么容易就變心啊你?我天天喂你,也沒見你對我那么溫柔。”保安馬青,安徽人,同鄉介紹到京城花苑上班,剛入職半年,模樣也最規整,普通話中有很濃的安徽口音。?

  聽見馬青醋意很濃的話,阿黃回頭看看他,尾巴又換了個方式搖動,看來對不同的人阿黃有不同的相處方式,它只是不會說話,懂得可多了。見阿黃回應自己,馬青羞澀地笑了:“逗你玩呢,親人的狗狗最好了,人類不怕你,也就不會傷害你,乖。”?

  “小馬,到海京多久了?”豐越想起剛才在保安室,光忙著看監控和跟班長說話,沒顧上問馬青。?

  “我來海京一年,到這里上班半年,老鄉介紹來的,他說這里工資高,還能相互有照應。”馬青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阿黃你養了多久?”豐越沒有起身,還在摸阿黃,阿黃養得不錯,脊背上的一條淺淺的黑色,微泛油光,說明伙食很好。?

  “我來的第二個星期,在院子里巡邏時候,聽見有狗叫的很慘,我就到后面看看,看見柵欄外墻的阿黃,脖子上扣著一根鐵絲,行走困難,邊走邊嚎叫,估計是被人捆住又掙脫,我就翻過去試試看,結果它很乖巧地趴在我腳下,我把它抱回來剪斷鐵絲,擦了藥水,喂了點水和吃的,它就賴上我不走了,天天在院子門口轉悠,我心疼,請示領導留下阿黃。”?

  “阿黃!你要好好對小馬哥哥啊,你看你,穿上小馬甲,簡直就是警犬,特別精神。”豐越狠狠摸摸阿黃,起身告辭。身后傳來阿黃嗚咽音,也許是覺得自己跟豐越警官的身份更配,畢竟它覺得自己有警犬的氣質。?

  “老錢,你完事了?”豐越口袋里的手機唱起了愛我中華,好喜慶。?

  錢程的電話打了過來:“是啊!我和謝紅已經到小黑這了,等你。”?

  “豐越!”謝紅老遠就招手,“快點,外面站久了還真冷。”?

  “來了!”豐越掏出鑰匙,遙控門緩緩向后滑去,剛空出一條縫隙,謝紅就急著把腦袋擠進去,身后的錢程看不下去,罵了一句:“你這個死丫頭,急赤白咧跟峨眉山上的猴似的。”?

  “滾!”謝紅車廂內傳來謝紅的怒吼。?

  豐越聽他倆吵架,心情變得平靜,一切仍舊是那么熟悉。?

  “豐越!你怎么看?”謝紅沒等豐越的屁股和座椅完全貼合,就拋過去一個問題。?

  “早上剛到案發現場,一切還不知道,等背景資料到手,我再根據現場環境分析。”豐越發動小黑,往實驗室方向駛去。?

  “初步印象呢?”謝紅不放棄。?

  “現場環境,三名死者遇害到死亡的過程中,沒有掙扎和移動的痕跡,刀口處沒有因為疼痛而產生的強烈生活防御反應,面部表情平靜,雙手雙腿自然垂放在地板上,這一切都說明她們在遇害前就已經深度昏迷。”豐越放慢速度,小黑聽起來很安靜,道路兩側有很多擺攤的商販,過年過節,偏一些的位置,擺放年貨售賣,是得到城管認可的。?

  豐越的目光慢慢從貨攤上略過,貨物幾乎如出一轍,都是哄孩子的小煙花,還有一些糖果糕點,兩個吹糖人的攤子前,擠滿了孩子,還有抓著錢的大人。豐越想起自己兒時,幾乎沒有經歷過這樣時刻,眼角有些濕潤,在心里悄悄地問:“媽媽!您在天上,還好么?”?

  “天堂?”忽然豐越吃了一驚,天堂太擁擠,也很虛偽,他忽然很認地獄使者說的話,這些姑娘的死,是兇手被地獄使者支配?還是因為不回應地獄使者,激怒了他,所以遇害??

  “豐越,咋了?”謝紅第一時間感受到車速比之前又降低很多,小黑已經變得悄無聲息,全靠本能在滑動。?

  “哦沒事!我在想事情。”豐越甩甩頭,換回正常思維,打開右轉燈,找個地方把小黑停下,“走,下去逛逛。”?

  “啊?”謝紅嘴巴像是吞了一只雞蛋。?

  “走吧。”錢程推推謝紅,先跳下小黑。?

  三個在兩排攤位前來回逛了好幾圈,終于吹糖人的地方,孩子們都得到滿足,蹦蹦跳跳走遠了,豐越笑嘻嘻地拉著謝紅到了其中一個攤位前,指著一個鳳凰的圖像說:“老板,我要這個。”?

  謝紅來不及反應,豐越又指著另一只羊的圖形說:“這個!對了,還有那條龍。”?

  “我天!我心目中的冷面帥哥,居然內心蠢萌蠢萌的,你為啥都挑大的拿?不小心就碰壞了。”?

  “哈哈哈!”吹糖人的笑了,“沒事,沒事,我先用糯米紙包著,回去你們再吃。”?

  “好嘞!謝謝老板。”錢程從后面伸出手,遞給老板一張嶄新的紅魚,問他,“夠么?”?

  “用不完!還要找二十。”?

  回到車上,豐越把鳳凰插在副駕駛的空調出風口,關掉那邊出風,回頭笑笑:“紅姐,龍送給你了,老錢,羊送給你。”?

  后面兩人并未說別的,各自抓好自己的龍和羊,伸出舌頭舔舔,老錢閉上眼睛悠閑地說:“甜食確實會讓人產生愉悅的情緒,整個人心情都變得輕松起來。”?

  “起飛!”豐越忽然大吼一聲,小黑配合領導,發出低沉的蜂鳴音,甩開蹄子疾風而去。?

  海京市抗暴力犯罪實驗室,負二層,法醫中心,二號解剖室,豐越順手捧著咖啡,站在錢程對面。錢程正在換工服,戴口罩戴手套,謝紅從地面下來,見兩人不說話相互注視彼此的樣子,十分滑稽,跳到兩人中間大喊:“搞哪樣啊?”?

  “啊?”豐越收回思緒,一看謝紅離自己的臉那么近,好像在欣賞一件玩物,立刻往后退了兩步:“紅姐,交接結束了?”?

  “市局的人早走了,我順便把所有人門都檢查一遍,才下來。”謝紅揮揮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從架子上取出一袋紅茶包,扔進水里。?

  “你這丫頭!”錢程換好衣服,往里間走去,“剛才豐越想事情想出神,我沒好意思打擾,你就胡思亂想吧你。”?

  “嘿嘿!開個玩笑樂呵樂呵,現在不是流行這個么?”謝紅吐吐舌頭。?

  “快點喝,準備解剖。”錢程陰著臉,拉開第一具尸體裹尸袋上的拉鏈,為了不損傷其他部位,尖刀并未從身體上拔除。?

  裹尸袋被分開,露出黑色睡袍,睡袍因為被血液浸透,質地變厚變硬,剪掉睡袍,露出腹部,蜂窩狀的傷口暴露在燈光,傷口沒有嚴重卷曲翻起,只有輕微的向上隆起,錢程嘆口氣,抓起死者的手仔細地看起來。?

  “手指修長,皮膚細膩,指甲修護整齊,做了半甲繪,花紋是黑色玫瑰,中心點是一粒水鉆,指甲無破損,未檢測到任何纖維組織。”錢程對著機械手臂上的攝錄機說。?

  “老錢,我來了。”謝紅穿好工服戴好裝備走了進來。?

  豐越放下咖啡跟了進來,站在錢程斜對面,保持一定距離,不影響他們們工作。?

  “謝紅,把她側身扶好。”錢程從工具盤里取出一個尖嘴鉗和一個老虎鉗。?

  “好嘞!”謝紅果然是練家子,這點小事手到擒來,瞬間,女尸被側翻過來,臉部剛好對著豐越,豐越仔細觀察女尸的臉,這張臉,屬于花子,那個和地獄使者聊天的姑娘雖然電腦畫面上的她們都畫著濃重的死亡妝,但是和眼前的素顏,依舊能夠重合。?

  錢程用老虎鉗固定住尸體背部露出的,已經彎曲的刀尖,用尖嘴鉗的尖伸進彎曲的中心點,慢慢地回旋,幾次用力,刀尖漸漸回平,他又換只手,用老虎鉗將已經回好的刀尖,用力夾幾次,刀尖基本恢復正常,他放下工具,繞道女尸的前方。?

  “扶好了,我要拔刀了。”錢程一只手抓住女尸的肩膀,一只手用力將刀緩緩往回拔。?

  拔刀過程并未經過太長時間,錢程的額頭卻已經布滿細密的汗珠,豐越抽出解剖床邊上的紙巾,給錢程擦汗,擦完后又退回原位。?

  刀,終于完全從女尸腹部拔出,剪掉所有衣物,完全暴露在解剖床的花子,長發被血液浸透,結成了一塊一塊,錢程做好生物檢材,讓謝紅給尸體進行清洗。?

  洗完后的花子,白的刺目,從皮膚表層和面相分析,花子年齡約在二十二到二十五歲之間,從解剖床上沿邊自帶的刻度不難看出,花子身高為169厘米,周身沒有二兩肉,體重大約八十五斤。?

  錢程將機械手臂拉過來對準花子的腹部,開始根據形狀和反應數數,數完又數了一次,才說:“直接刺中再拔出的刀口有八個,第九個在第八個的基礎上,原套原刺了進去,這里明顯比其他刀口要粗和毛躁,第十個和第十一個,在同一個位置,也就是說,刺第九刀的時候,兇手很小心地將刀尖貼近第八處刀口,慢慢刺進,刀尖進入后才用力刺入,這點回頭在高分辨的圖像上能夠清晰分層可見。”?

  “第十刀刺在肺部,拔出后,依照前面的步驟,兇手刺入了第十一刀,這一刀狠狠刺入身體后,穿過身體,刀尖子在地板上被撞彎,看一下屏幕。”錢程示意豐越看解剖床右側墻上的屏幕,“你看,雖然外表兇手是刺入了九刀,其實從臟器上看見的傷口,是十一刀,內部器官兇手無法直接看見,也就無法準確判斷出刀的軌跡,不過,能夠如此冷靜地殺人,已經算是表現不錯了。”?

  “咳咳。”謝紅咳嗽兩聲,緩解想笑的念頭。?

  “我說錯了么?你還發現什么了?”錢程不滿謝紅的咳嗽。?

  “沒有。”謝紅的心思,還在思考錢程的話,兇手的心理素質很高,表現不俗,顏值應該不低,縱觀自己從警經歷,有一個很奇怪的規律,許多兇神惡煞的罪犯,犯下的案子大部分都是暴力擊打啊,暴力搶劫之類的案子,且很快會被警方抓捕。?

  “大部分冷靜行兇的罪犯,相貌不差,職業不差,生活水平甚至較尋常人更為舒心安逸。”豐越從謝紅的眼中捕捉到一些信息,接了下去。?

  “討厭!”謝紅被猜透心思,翻了個白眼。?

  “準備解剖。”錢程一手舉起解剖刀,一手在尸體胸部測量下刀位置,謝紅把機械手臂往高處送了送,一切準備就緒,錢程手中的刀,從花子的胸部干凈利索地刺入劃開。?

  豐越的手機在口袋嗡嗡作響,他看了一眼解剖床,轉身到了外間。?

  “軍哥?”?

  “浮于表面的資料顯示,三名死者中,年長的那位,姓花,認識她的人都喊她花子,父母早年出事雙雙離世,留下一筆巨額遺產,十八歲之前這筆錢由律師管理,按月支付用于生活,十八歲之后,律師帶她去律師樓辦理了手續,正式繼承遺產,我們順便查了一下,因為錢太多,光利息也吃不完,所以十九歲的時候,認識了另外兩名死者,一起生活了五年。”?

  “小林,姓林,名美,但是行為舉止都像個男孩子,資料上顯示啊,父親失蹤,母親改嫁,她流浪街頭。木子,姓李,資料顯示父親去年年三十的晚上死了,警局的備份顯示,他于三十的晚上和同事聚餐,喝完酒后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尸檢顯示為低溫致死。”耿隊照讀自己查到的資料。?

  “凍死了?”豐越重復一句。?

  “對!法醫給出的結論的,醉酒后摔了一跤,沒有爬起來,隨后就睡著了,要知道每年春節期間都會有這樣的案子,喝完酒一臉幸福地倒在空曠的地上,第二天被家人找到時,已經凍死。”?

  “好,再深入挖一下,看看小林的父母情況。”對犯罪有天生的敏銳直覺,豐越明顯嗅到了一些黑暗的氣息。?

  “小林?”耿隊反問。?

  “我有個猜想,暫時不說,你先查,傍晚告訴我結果。”豐越察覺到自己在發號施令,又笑笑,“嘿嘿!謝謝軍哥。”?

  “去,你小子少來這套。”耿隊老父親心泛濫,雖然自己不到四十,但是對著豐越,很自然地就流露出老父親的心態。?

  “軍哥,市局化驗室有人值班么?實驗室人都走空了,而且都是我從各地搜集來的高手,過年都放回去休假,我現在是望著檢材發呆啊。”豐越回身剛好看見剛才錢程采集到的檢材。?

  “有,我派人去取。”耿隊立即表態,拋開和豐越的私交不說,實驗室和刑警隊之間,有相輔相成的關系,誰敢隨意得罪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掛上電話,重新走進里間,錢程已經把肺取出,上面的刀口和透視時觀察的一樣,斜躺著兩處刀口,目測肺部在健康范圍內。看著被翻開兩側的上腹,被拉開的肋骨處清晰可見三處裂紋,豐越剛要說話,錢程先一步開了口。?

  “這姑娘的胃部很小,看來常年進食都很少,胃溶液幾乎找不出任何常見食物,肋骨處的裂紋我仔細分析比對過,屬于陳舊傷,而且都在一側,可能在她少年時期,經歷過一次重力撞擊。”?

  “嗯,也可能是車禍。”豐越想起剛才耿隊反饋來的資料,這孩子的父母雙雙離世,留下一大筆遺產,很可能當初那場車禍,這孩子也在現場,為了保護孩子,父母失去了生命。?

  “肝部沒有明顯器質性病病反應,顏色、大小、軟硬正常,腹腔打開后沒有常見迷藥的味道,昏迷反應也許是其他藥物所致,也可能揮發干凈了,畢竟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四十八小時,我們常見的迷藥通常二十四小時就會揮發干凈。”錢程收集一切數據,隨后說,“謝紅,下一具。”?

  “結束了?”謝紅問。?

  “暫時結束,三具尸體全部開腹后,進行比對,在現場做分析的時候,我發現三具尸體,有兩種刺入方法。”錢程移步到小林的尸體旁邊,拉開裹尸袋的拉鏈,木質刀柄依舊挺立,他抓起老虎鉗和尖嘴鉗,沖謝紅嚎叫,“快點!死亡時間越短越有利。”?

  “來了!”謝紅打開二號解剖床上的機械手臂,攝錄機一閃一閃開始了記錄工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