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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斷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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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夸下海口

  蘇目光如炬,死死盯住眼前的年輕人,那眼神就像餓狼打量肥羊,令一旁的劉異都感覺不寒而栗。

  年輕人卻絲毫不怯,昂首抱拳道:“卑職白虎營火頭張佐烽,見過徐大人!”

  “你是伙夫?!”

  蘇微微一愣,眾將領看他的目光也十分驚詫。

  張佐烽以為眾人嫌他地位卑微,一股屈辱之感油然而生,卻硬著頭皮,不卑不亢地說道:“卑職確如大人所說,乃一伙夫爾。

  卑職雖然卑賤,但請徐大人救我家將軍之心卻是一片赤誠,求徐大人莫要以卑職卑賤而見死不救!”

  “哈哈哈哈”

  蘇突然大笑起來:“卑賤好,卑賤好啊,張佐烽我問你,你口口聲聲說救你家將軍之心一片赤誠,那你為救他可愿傾其所有,包括自己的性命?!”

  這番話說得聲色俱厲,最后幾字時在場之人都能聽出其中的森森寒意,聯想到徐銳溝通陰陽,拘陰兵作戰的恐怖傳說,諸將自然以為他是要施展什么以命換命的邪術,頓時一片嘩然。

  劉異心中一寒,看著跪在地上的張佐烽有些不忍,可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用一個火頭軍的命,去換一個國之棟梁的命,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拒絕。

  張佐烽毫不猶豫,腦袋重重磕在地上,朗聲道:“我本是漠北災民,前年家鄉大漢,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那時我就該死。

  幸得肖將軍所救,不僅賞下吃食,還將我投入軍中,賜我出身,張佐烽雖沒讀過書,不識禮義,卻也明白士為知己者死。

  如今肖將軍為國征戰,命懸一線,別說是用我一命換肖將軍一命,就算用我生生世世的命換肖將軍一命,卑職也在所不惜!”

  一語言畢,周圍頓時一片安靜,張佐烽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鏗鏘有力,聞者無不肅然起敬。

  幾位相熟的將官都望向徐銳,想要開口說情,卻見他雙目炯炯,似有火焰燃燒,整個人如同雄獅狂吼,氣勢十分嚇人,讓他們下意識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啪啪啪……”

  蘇輕輕拍著巴掌,嘴角微微上翹。

  “好,好一個忠肝義膽的張佐烽,如你所說,我的確有辦法救治你家將軍,但這個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任何事情都必須付出代價……”

  不待蘇說完,張佐烽又磕一頭,決絕道:“張佐烽孑然一身,身無長物,唯有此身還算有些價值,只要徐大人愿意出手救治我家將軍,張佐烽愿生生世世為大人當牛做馬,以報大人之恩!”

  “好!那便這般說定,我……啊……疼……”

  蘇正要一錘定音,實在聽不下去的劉異突然沖將上來,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將他拉到一邊,徐銳的高人之態頃刻間蕩然無存。

  “小兔崽子,你究竟想要干嘛,此人乃是忠義之士,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大家皆是袍澤,你如此挾恩求報,一副小人嘴臉,可知會令眾人不齒?!”

  劉異壓低聲音,恨鐵不成鋼地怒罵到。

  “啊,疼疼疼,放手,快放手!”

  蘇好不容易掙脫劉異的魔抓,揉著劇痛地耳朵,委屈道:“將軍啊,你差點壞了我的大事!”

  “狗屁大事,你那些見不得人的事,趕緊趁早收起來,先救了肖將軍再說!”

  蘇見劉異越說越怒,連忙解釋道:“我的劉大將軍,你好好回想一下,此人僅僅只是一介伙夫,但在肖將軍的一眾部下當中卻排在最前,頗有威望,豈不說明他性情出眾,天生具備領袖氣質?”

  被蘇一說,劉異的火氣瞬間消散大半,認真思考起來。

  蘇繼續說道:“不僅如此,肖將軍危在旦夕,此人心中悲切未有半點摻假,如此情況之下,他還能審時度勢,僅從眾人對待肖將軍傷口的態度,便判斷出我有救人之法。

  之后更是不畏上官,帶領眾人向我求救,我以性命為條件試探于他,他毫不猶豫,大義凜然,如此有勇有謀,忠肝義膽之輩,只要好好培養幾年,定是一代名將!

  面對如此璞玉,難道將軍就沒有升起絲毫愛才之心?”

  劉異一愣,驚道:“愛才?你的意思是……”

  蘇以為他明白了自己的打算,賊笑點頭。

  誰知劉異驚呼道:“你是想收他當徒弟?!”

  此言一出,周圍又是一片嘩然,徐銳不過年方十六,自己尚未及冠,竟然想要學人收徒?

  可是轉念一想,這個小子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本事的確不小,無論沂水一戰獻計狙擊黑旗,還是昨日一戰溝通陰陽,全殲三百前鋒,都大有名將風范。

  張佐烽一個小小的火頭,要是拜在他的門下也不算辱沒。

  想到這里,幾位將官都不禁暗自點頭,就連張佐烽自己都傻在當場,不知是喜是悲。

  只有蘇一臉僵硬,恨不得一頭撞死劉異,好讓他這張大嘴不要到處亂說。

  “咳咳”

  蘇輕咳兩聲,尷尬道:“這個……徐某年幼,豈有資格收徒?不過是平時閑極無聊,想要找個人聊聊戰事,做做功課,大家知道,我這人比較懶,要是再能幫我干點雜事就再好不過了……”

  他本想說自己只是打算收個小弟,但被劉異這一攪和,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好在這么一講,大家也能聽出深意。

  雖說徐銳少年天才,可是十六歲就開宗立派,還是讓人很難接受,如此這般固然有些委屈張佐烽,卻令諸位將官都舒服了不少。

  劉異明白自己會錯了意,出了大丑,神色訕訕地冷哼一聲,打定主意今后只要蘇不弄得天怒人怨,就絕不理會他的胡鬧。

  張佐烽回過神來,深深拜下:“只要徐大人答應救治我家將軍,卑職愿一生一世侍奉左右,絕不反悔!”

  蘇將張佐烽扶了起來,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再裝高人,推心置腹道:“張兄言重了,我徐銳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佐領而已,只是手上剛好有個方子,才敢在這假裝高人。

  方才為試探張兄對肖將軍的情意,屢屢出言無狀,還望不要見怪。

  張兄忠肝義膽,令徐某肅然起敬,余生路途漫漫,徐某愿與張兄結伴而行,不知張兄意下如何?”

  張佐烽愣了楞,嘴唇微微顫抖,眼中淚光閃爍,他是苦出身,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尤其在這些達官顯貴的眼中,便是與牲口也沒有多大區別。

  就好像剛才眾人以為徐銳打算以命換命,雖都覺得有些可惜,卻沒有一人出言阻攔,張佐烽就算是自愿抵命,又怎會全然不覺凄涼?

  徐銳現在的確只是個不入流的武職,可他是主帥義子,又身具奇才,飛黃騰達只是時間問題,僅此一項就決定了兩人的身份乃是天壤之別,這是一條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難以逾越的鴻溝。

  也正是因為張佐烽身處底層,早已見慣世態炎涼,才會這般重情,在他看來,徐銳是第一個平等待他的貴人,幾乎立刻就讓他生出了投效之心。

  “還是那句話,只要大人愿意救我家將軍……我……我……”

  張佐烽說不下去,就要再度拜倒,分明已有幾分性命相托的意思。

  少數幾個明白人這才反應過來,徐銳此前一直在借勢,看似漫不經心,卻是充分利用了天時地利,三言兩句便將張佐烽逼到墻角,水到渠成般將一塊忠肝義膽的璞玉收入囊中。

  如此心機,如此手段,堪稱鬼神難測,豈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能夠擁有?

  北武衛最頂尖的幾位將官都不敢再拿看孩子的眼光對待徐銳,特別是劉異,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看向徐銳的目光里閃爍著濃濃的不安。

  可徐銳好似渾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一把將張佐烽拉起,正色道:“張兄答應此事,徐銳自是喜不自勝,但張兄先別高興得太早,我雖答應救治肖將軍,但卻有兩個條件!”

  張佐烽微微一愣,就要再度許愿,卻見徐銳擺手道:“此事與你無關,而是我的辦法至少得需準備十五日,若肖將軍抗不過十五日,那一切休提。

  除此之外,我雖有辦法救治肖將軍,但卻不能保證一定成功,若是我盡力施救,但仍回天乏術,張兄不可怪罪徐某。”

  張佐烽聞言,連忙抱拳道:“大人放心,卑職也知一切自有天數,若是我家將軍命里該絕,那也是天數使然,絕不會不知好歹,怪罪大人!”

  蘇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如此甚好,可唯有一點,徐某今年堪堪十六,張兄硬要稱徐某為大人,讓在下好生慚愧啊。”

  張佐烽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皮,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徐……徐兄……”

  蘇聞言哈哈大笑,周圍一眾軍漢、將官也都開懷起來。

  這一刻,兩個少年的命運突然交疊,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決定對后世的影響有多巨大。

  無數年后,當張佐烽已經成為魏國第一名將,每每回想起當時的一幕仍然難以自持,時常感慨徐銳慧眼如炬,手段通天,將他拔擢于微末,徹底改變了他,也改變了整個魏國的命運。

  當然,此乃后話暫且不提。

  在眾人沒注意的角落里,一位小小的藥童將這一幕看在眼里,迅速跑回營帳之中。

  營帳里長坡先生剛剛為一位傷兵截去小腿,正用藥水凈手,便見小藥童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先生,先生,有人能治肖將軍的傷了!”

  “哦?”

  長坡先生微微一愣,隨即冷笑道:“肖進武箭傷腫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邪毒入體,已非藥石能救,要不是他身體強健,說不定都撐不到這個時候,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敢夸下如此海口?”

  “就是大帥義子徐銳啊,能遣陰兵為己用的那個徐銳,都說他有溝通陰陽,堪破生死之能,沒想到肖將軍的傷連先生都束手無策,他竟然能治好,只不過他說治傷得準備十五日,也不知道是何等仙法,需要準備如此之久。”

  “哼,裝神弄鬼,什么溝通陰陽,遣陰兵為己用,全是無稽之談!

  我看那小子定是愛慕虛榮,當著眾人夸下海口,卻又無法圓謊,這才提出什么準備十五日的由頭,打算借坡下驢。

  世上總有許多欺世盜名之輩,可笑世人愚鈍,才讓這些心術不正之人大行其道,真是豈有此理!

  我定要施展平生所學,不惜藥材,將肖進武的性命拖夠十五日,到時候倒要看看,那小子怎么靠跳大神來救他一命!

  楊渭元,想不到你英明一世,竟收了這么個嘩眾取寵的義子,真是晚節不保,哼哼!”

  長坡先生越說越是不平,忽然看見小藥童連連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當即大怒。

  “你還杵在這作甚,成天就知道豎著耳朵到處打聽些亂七八糟的事,你看看這滿營傷兵,稍有耽擱便是一條人命,還不快去磨藥!”

  “哦……”

  小藥童一陣委屈,嘟著小嘴跑去磨藥。

  長坡先生望著帳外漸漸散去的軍漢,又是一聲冷笑。

  “十五天?你們真當醫道一途這般容易?一群蠢貨,愚不可及,簡直無藥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