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鐵血

　　張家衛在天津英租界大伯張有德的寓所內把大伯收集的《天津商報畫刊》從11月15日至12月底，關于天津事變的二十余篇文章和三十余幅圖片的連續報道看完，已經大致了解了天津事變和溥儀出走的經過，可秋鴻皇后婉容是如何出關的卻不甚明了，只知道與肅親王的十四格格有關。肅親王，張家衛想起來了，聽父親張有祿說過，年輕時曾經在肅親王府當過教習。
　　張有德問道:“三兒啊，看完了，有何感想？”
　　張家衛抬起頭看著幾月不見就又蒼老了許多的大伯說道:“看來日本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像中央政府一味的忍讓只會助長他們的野心，應該吸取歷史的教訓，面對處心積慮的強敵，我們應該全國上下團結起來，不分黨派，不分軍閥地域，一致對外。就憑中國四萬萬五千萬的人口，一人吐一口唾沫也淹死他個彈丸小國。”
　　張有德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人心齊泰山移，只要我們全國上下每個人敢于犧牲，愿意犧牲，就沒有打不贏的道理。我老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人報效國家的時候了，你也把我的話帶給所有的張家晚輩，為國仇，為家恨，我張有德可以傾盡家財，可以不惜這把老骨頭。”
　　張家衛說道:“大伯，您老提到為國愿意犧牲，我倒是想起一事始終沒想明白，您說馬占山江橋抗戰，李杜、丁超、馮占海吉林抗日，黃顯聲、唐聚五的遼寧義勇軍也都是流血流汗不怕死之人，可是為什么他們不能互相支援呢？固然有中央政府的不抵抗命令，可他們都已經自發的向日軍開戰了，如果能夠南北呼應，東西牽制，日軍也不會這么容易的各個擊破。”
　　張有德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東北軍內部派系林立，有張景惠、于芷山、湯玉麟等老派，有王以哲、黃顯聲的少壯派，有張學銘、張庭樞、馮占海的公子派，還有熙洽、容厚的滿清派，馬占山等的土匪招降派，還有留日派，保定系等，小的就更多了，他們尿不到一個壺里。”
　　張家衛似有所悟，點了點頭，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從昨晚到大伯家，直到現在，大伯都沒有向自己問過大姐佳慧和姐夫姜耀輝的下落，盡管小姜軍幾個月來一直吵著要媽媽爸爸，老爺子也只是不斷的找各種借口向后推著日期。
　　張家衛昨晚問過放假回來過春節的佳媛和在北平流亡的東北大學上學的佳玲還有在天津上高中的佳珍，她們都沒有把大姐和姐夫已經不在的事實告訴老爺子，可是大家都覺得老爺子已經感覺到了，只是沒有問而已。
　　張家衛站起身，說道:“大伯，家衛記住了您老的教導。我還要出去處理一些事情。您老也要保重身體！”
　　半閉著眼睛坐在太師椅子上的張有德揮了揮手，沒有說話。老來喪女，有家不能回，還要撫養年幼的孫輩，一大家子的生活都壓在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肩上，壓力之大，讓大伯有些力不從心了。
　　張家衛從大伯家出來，到旁邊的旅社找到金志揚、黃金庫和陳鐵男三人，一起來到了德商禮和洋行。福爾曼已經把少帥和王以哲定購的共計一千五百只速射C96及隨槍配彈于十多天前發到了禮和洋行倉庫。張家衛辦好提貨單，又拿到了七千五百塊作為傭金的匯豐銀行大洋匯票，離開了禮和洋行。
　　黃金庫拿著匯票左看右看，拉著張家衛說道:“家衛，那些洋鬼子不會騙我們吧？就這一張紙？我覺得還是一摞摞叮當響的大洋讓我踏實。”
　　張家衛看著黃金庫一臉正經的說道:“我怎么沒想到洋鬼子騙人呢？我們還是到匯豐銀行看看，這張紙能不能取出錢來。”
　　四人走過兩條街來到匯豐天津分行。張家衛把自己的賬號和匯票一起給了里面一個柜員。過了一會兒，那個柜員抬起頭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四人，卻是一言不發。看得四人都有些發毛。
　　這時，一個高大肥胖滿頭金發一副奸商嘴臉的中年白人從樓上下來，后面還跟著兩名拿著警棍的紅頭阿三，用蹩腳的中文說道:“你們……老實…交代，這些錢…你們…從哪里偷…來的？不然的話……我要報警了！”
　　黃金庫一聽就小聲嘀咕道:“找書苑www.zhaoshｕyuaｎ．ｃom我就知道洋鬼子會騙人的！”
　　張家衛見怪不怪，這種情況在他的成長過程當中碰到了太多次了，只要華人在某一方面超過了西方人，他們就會認為你是在作弊或是以一種不名譽的手段得來，他們總是戴著有色眼鏡看華人。
　　張家衛懶得跟他解釋，用英語說道:“你要有證據，就報警吧。如果你沒有證據，我要把賬戶里的錢都提出來，并要向你們的總行投訴你，投訴你誹謗客戶的名譽。”
　　那個經理本來就沒有證據，只是看到賬戶上短期內到賬的余額，讓他怦然心動，想嚇唬一下這幾個中國年輕人，欺負他們的無知，好據為己有。沒想到張家衛居然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只好狡猾的用德語說道:“我不會英語，你說的什么，我聽不懂！”
　　張家衛“呵呵”一笑，用德語又重復了一遍。看著白人經理的臉色五顏六色的不斷變換，又用法語說道:“我說的不夠清晰嗎？”
　　其實張家衛的法語也就會說那么幾句，只是看到經理的臉色已經變成紫茄子色了，就有意刺激他一下。
　　一想到剛剛到賬的巨款就被客戶提空，這對自己經理的位置可是大大的不利，如果眼前這個會多門語言的中國年輕人真要向總行投訴的話，那……誰知道這個年輕人有什么背景！白人經理再也裝不下去了，馬上滿臉堆笑的用漢語說道:“您是我們……高貴的客戶，我……我……這么做，也是為客戶資金……安全考慮，還……請您…不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