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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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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畫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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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小酒和龍承涵的作戰理念不同,所以,野狼軍和龍家軍的行事風格也完全不一樣。

    野狼軍兇狠,在他們的眼里,除了死了的敵人就是將死的敵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除了殺戮,他們并不相信有什么更好的手段;龍家軍卻信奉著龍承涵的原則,懷柔安撫,以收服為主殲滅為輔。

    若不是野狼軍為龍家軍鋪路,讓他們避免了嚴重的傷亡,恐怕龍家軍就要內訌了。

    但野狼軍除了金小酒,不受任何人轄制,所以即使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認為殺伐過重不利于收服人心,龍承涵還是尊重了金小酒的意見,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先斬后奏地完成截殺任務。

    不過,龍家軍的將士們不好說什么,新歸順的幾個將軍就鬧了意見,他們的很多戰友、同僚甚至親人被金小酒殺死,若不是龍承涵的寬容和信任,他們是決計不會跟金小酒效力于同一位主君的。

    對于這件事,龍承涵有自己的考慮。金小酒這個樣子,至少在得到城池之后,不會因為威望過高而和當地將領結成黨羽,也不會因為軍功過多而讓龍家軍的將軍們心中不平。她只是為了辰醉,只是在“義務”型的奔赴戰場,并無所求。

    所有微妙的平衡,因為一件小事被打破。

    那是在洛陽城駐軍的時候,軍營外來了個小孩子,來找金小酒。

    金小酒正巧在演武場練兵,初聽說“小孩子”三個字,以為是金醨偷偷跑來,又是驚喜又是擔憂,等匆匆跑去門口的時候,卻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門口確實有一個男孩,但比金醨大,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身形偏瘦卻白白凈凈。他的手里抱著一個木盒子,里面是數不清的畫軸。這些畫軸大部分還在盒子里,但有幾張被湊熱鬧的將軍拿了去,胡亂地擺弄。小男孩極力其保持他的禮貌,但他一次次的警告對于這些將軍來說毫無用處。他急得滿頭是汗。

    那幾位將軍,金小酒認識,是攻克洛陽時接受龍承涵收編的將領。原本在金小酒的手里,他們是活不了的,但龍承涵說,這幾位將軍世代駐守洛陽,在周圍的郡縣中很有威望,都是忠勇之臣。為了賣龍承涵一個面子,金小酒放過了他們。

    誰知道,這些人無聊了,竟在這里欺負一個孩子。

    跟隨金小酒過來的幾個野狼軍士兵很有眼力,快步走到小男孩面前,將那幾個讓金小酒看不過眼的人擋在外圍。

    小男孩很是機靈,雖沒有見過金小酒,卻馬上認出了她,抱著木盒子鞠了一躬,說:“小人王浩,見過郡主。”

    金小酒掃視了面前的所有人,問王浩:“是你找我?有事?”

    王浩將木盒子捧到金小酒面前,說:“小人是辰公子的學生,辰公子叫我浩兒,還給我取了‘心揚’的字。請您也叫我浩兒。”

    竟是辰醉的學生。

    金小酒一直強迫自己忙碌起來,就是怕某一個時辰、某一個場景,讓她想起辰醉,又心痛到不能自己。一晃兩個月過去了,金小酒才發現,一切的努力原來都是徒勞。

    “浩兒……”金小酒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來。她不知道,曾經辰醉稱呼這個孩子的時候,語調是否跟她一樣。

    能看出浩兒開心了不少。他說:“郡主,早些日子,小人整理了辰公子的……遺物,給龍二公子寫信詢問如何處理這些東西,二公子說,旁的也就罷了,這些畫別人無權處置,只能交給郡主。郡主四處征戰,小人不會騎馬,每次都跟您錯過,今天才總算見到您。”

    畫?金小酒心里更是忐忑。她從木盒子里隨便拿出一個畫軸,打開。

    畫軸上勾勒的景象,讓金小酒險些拿不住它:金碧輝煌的大廳里,當中掛著一個畫軸,人流涌動。從二樓竄下來一個男子打扮的女孩子,長發飛舞,似笑似嗔——那是金小酒和辰醉初見時候的場景,在承英館的拍賣會上,金小酒和辰醉“斗富”,都想買下林初尋的畫。

    金小酒有些暈眩,趕緊丟開這一幅,抽出了另一個畫軸。

    綠樹成蔭,小湖泛舟,實在是愜意的事,偏偏畫里面畫的是一個小舟上有個女孩搖搖晃晃地站著,一個男孩卻已經落入水中。男孩大力地拍打著水面,濺起一陣波浪——這是在長安城東染碧湖上,他們第一次約會,金小酒非要顯擺自己的輕功,從岸上跳入船里,卻沒料到小船劇烈搖晃,反倒把船上的辰醉晃進了水里。

    畫的惟妙惟肖,女孩兒的狂笑和男孩兒的憤恨躍然紙上,卻讓金小酒幾乎窒息而死。

    還有,輝煌的朝堂上,金小酒推開文臣武將的阻攔,揮舞著拳頭砸向辰醉,那碩大的拳頭,真不像一個女孩子能長得出來的。

    還有金小酒的戎裝像、女裝像、騎馬像,各有神韻,各有風格。

    浩兒說:“郡主,這是辰公子在世的時候畫的,現在一并交給您,也算全了他的念想。”

    金小酒卻把畫軸丟進盒子里,后退了幾步,著了魔一般。

    一旁有不和諧的笑聲響起來:“呦,你看,像不像她?”

    另一個人瞥了一眼,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冷笑:“她?她哪有這么好看?”

    他們的眼神時而不時地瞥著金小酒,金小酒便知道,所謂的“她”到底指的是誰了。她沖了過去,一把扯過畫軸,不等對方有任何反應,朝那將軍的胸口就是一掌。那一掌灌了十全十的力氣,直打得那將軍向后飛了出去。

    與那將軍同來的其他的將軍們,簇擁著去看那將軍的傷勢,紛紛來了火氣。

    金小酒才不管別人是不是有火氣,她專注地欣賞剛剛搶來的那幅畫。

    那是一幅她穿著嫁衣的畫軸。畫面上,她舔著她的小虎牙,一副挑釁的囂張樣子,大紅的嫁衣,金燦燦的頭飾,腰帶上別著一把黑色的小型佩刀——燕悟刀。

    原來,在辰醉的想象中,金小酒穿嫁衣,竟是這個樣子。

    與其他的畫不同,這幅畫上多了三個字:對不起。

    金小酒的淚,又來了。